提起这事,裴越脸色便不虞了,他已然从管家处得知,明怡将他的画赠了人,他不动声色问明怡,
“自然记得,那是我给夫人的回礼,想着来年发了新竹,夫人可做成扇面,搁在手中把玩,也算一风雅之物。”
明怡叫苦不迭,坦白道,“家主,我不知是你的回礼,那日六妹妹登门拜访,见之如获至宝,与我讨要了去,我想着自家妹妹,当是无妨,便舍了她。”
裴越笑着,没立即搭话,将蔽膝理顺,换了个更雍容的姿态,那张脸被晕黄的灯色浸透,好似蒙了一层烟煴,真真昳丽招人,
嘴里却话锋一转,“夫人可知我的画从不外赠?”
明怡扶额,叹道,“我亦是今日方知。”
“今日方知,你便拿我的画作彩头?倘若你输了,又当如何?”
明怡解释道,“我知此举稍有孟浪,只是倘若我不应,她便要以下堂为赌约,我想着,两相其害取其轻,比起前者,后者赌不起,遂应了用画做彩头。”
“赌不起”三字微微在裴越心里划过一丝涟漪,想起今日在马车里言之凿凿要退婚的人,此刻却承认“赌不起”,心里那点不快终是散了去。
“今日之事就不再提了,只是往后再有这等事,务必知会我一声,莫要一人莽莽撞撞往前冲,我是你丈夫,有我给你撑着,谁敢拿你如何?”
这话听得明怡稍稍愣神,这辈子枕戈待旦,刀尖舔血,独自一人承担惯了,从未有人与她说,可以替她撑着。
也只是一瞬晃神,明怡又心里发苦道,
“可是家主,那幅竹我赠予了六妹妹,可巧,此事又被七妹妹撞见,都是一家子骨肉,不好厚此薄彼,故而。。。。”
明怡撩袖指了指那桌案,“要不您再画一幅?”
裴越一口气堵在喉间,“你又许了一幅?”
明怡心虚颔首,“是。。。”
裴越脸色一青。
他不给人作画,非他自视清高,实在是不愿给她们添麻烦,徒生枝节。
明怡有法子治七公主,所以没太当回事,见他不应,又劝,“家主,我已许出去,堂堂裴家宗妇,总不能食言吧?”
裴越气得牙口生疼,这个时候晓得自己是裴家宗妇了?
不过她说得也在理,人生在世,以信誉为重,他也不愿妻子丢面子,遂不得不起身。
“下不为例!”
甫一落座,却见得那李明怡已施施然起身,勾来一锦杌,伴着他在桌案旁落座,一面卷袖主动给他研墨,一面柔情蜜意笑着,
“家主,竹兰梅菊四君子,缺一不可,您既然已动笔,索性四幅画全,连四妹妹和五妹妹也一并赠了去,咱们裴家可不是那等小门小户,不拘泥嫡庶,万不能委屈了这两位庶出的妹妹。”
裴越将将执笔,一眼看穿明怡的心思,不怒反笑,“你是不是连她俩也许了?”
明怡果断道:“家主英明!”
“。。。。。。”
裴越被她闹得没脾气了。
闭了闭眼,无奈唤来书童,备好笔墨颜料,准备作画。
一切妥当,但见清隽的男人,一手揽袖,一手提笔,似乎不用构思,寥寥数笔落于纸端,明怡凑过去看了一眼,便见一只遒劲的梅枝已跃然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