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皇帝重用士大夫。
太祖皇帝圈定书目典籍,阐明必须遵循的经义要旨,然后开科试以文抡才。但凡千军万马杀出者,授官加阶,种种优待。
无非是皇帝一人精力有限,必须有人帮忙治理国家和黎民。
于是皇帝选了士大夫协助其秉政治国。
但人心贪婪,养尊处优上百年的士子们认为共治天下远远不够,更想着成为大明真正的主人。
太阿倒持,君弱臣强。
神宗皇帝明白其中道理,以国本之事,试图行世宗皇帝大仪礼之举,匡复皇权。
可惜他没有世宗皇帝那份耐心、毅力和心计,选的人又多是昏庸之辈,远不及张璁、夏言、严嵩强干有能力。
结果国本之争,争得一地鸡毛,神宗皇帝干脆僻居深宫,隔绝大臣,任由朝堂风起云涌。
朝堂之上,今日是东林党,明日是齐楚浙党。不以国事为重,只顾追名逐利。
党事重于国事。”
黄宗羲听到这里,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这些东西,父亲从来没有跟他说起过,现在猛然一听,许多言论与此前所知所学截然相反,心潮澎湃,如同十二级台风过境,掀得天翻地覆。
他好半天才理顺脑子里乱糟糟的思绪,迟疑地问:“父亲言下之意,是皇上摒弃了士大夫,直接收拢诸多百姓,以为根据民意?”
“而今的士大夫,要么如杨大洪一般,刚愎自用,不通实务。要么如崔呈秀之流,贪污舞弊、损公营私。
两相攻讦,不死不休。
如熊飞白略通国事民政者,在党争中举步维艰、进退失据,最后被党争浪潮吞噬。
皇上韬光养晦五年,看透了士大夫们的本性,他开始设制置司,揽各类不为士大夫所容之人为驱使,深入地方民间,操持实务,散布实惠,聚集民心。”
黄尊素目光深邃,“待到皇上羽翼丰满之时,恐怕。。。”
“父亲,恐怕什么?”
黄尊素没有往下说,只是叮嘱黄宗羲,“大哥儿,你且随我进京。想必皇上费一番手脚把你我父子解回京师,必须要召对一番。
待为父再摸摸底,再想法子以顺天时!”
黄宗羲迟疑不答,黄尊素笑了笑,也不为甚。
此时锦衣卫军校在门口说:“黄先生叨扰了。有一位客人要搭船与我等一起进京。”
黄尊素递给黄宗羲一个眼神,起身出船舱说:“客气了。”
他见到一位男子,二十多岁,身材丰硕,五官端正,双眉卓竖,目细长曲,格外有神,面赤微须,穿一身青衫袍,含笑有礼。
黄尊素拱手问:“在下余姚黄真长?请问郎君大名?”
男子惊喜地行礼道:“原来是白安先生当面,在下通州阎应元阎丽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