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显实在看不下去她事情一上头,就不管不顾的架势。于是亲自上手,给她脱了靴子和外袍,让戚玉霜整个人在榻上端正地坐好。然后在把她乱扔一地的甲胄与外袍叠好之后,报复性地用雪白宽大的狐皮斗篷,将她围成了一个暖乎乎、白茸茸的毛团。
戚玉霜缩在斗篷里,只露出一张脸,尖尖的下巴垫在白色的毛绒领子上,手里还掐算个不停,眼睛紧紧盯着面前的布防图、舆图与军情战报,丝毫没有把一点眼神分给周显。
周显把书房里的一切收拾停当后,也没有准备打扰她,轻轻走到门口,打开房门,准备悄然离开。
戚玉霜忽然道:“这么晚了,你去哪里?”
周显动作一顿,道:“回东宫。”
“你几时回东宫里住了?撒谎。”
戚玉霜语气淡淡。
这点事,她若是想要知道,根本不需要特意去问。从京城被围的那天起,天奉帝倒下,周显独挑大梁,纷繁复杂的事物堆山倾海一样倒了下来,他几乎日日宿在勤政殿的偏殿里。后来疫病爆发,周显更是连夜召集重臣商议救治之事,随后处处安排统揽,几乎没有一刻安歇的时间。
什么回东宫去住的话,周显骗谁呢?
“对不起。”
周显轻轻垂下头,道,“我并非故意的。”
戚玉霜看着他垂下头,长而密的睫毛遮住一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眼,竟然显出几分委屈和……可怜。
她心中突然有些发软,叹了一口气,道:“过来。”
周显的手放在门栓上,本就还没有打开门,听到戚玉霜的话,他转过身,向戚玉霜的方向走了过来。
他身姿修长,往日里还不觉得,如今身处这样狭小的屋室之中,他一步步向戚玉霜走来,在灯光中投下一片阴影,仿佛有一种淡淡的压迫力,在桌案与软榻的通道之间,显得越来越分明。
戚玉霜坐在软榻上,抬起头,看着周显清俊如玉的面庞。
他的睫毛……确实很长,簌簌地颤动着,如同将飞未飞的蝴蝶。
周显站在戚玉霜面前,身影投在软榻上,将戚玉霜也完全笼罩了进来。
距离得这么近,戚玉霜都可以闻到周显身上如同凤尾竹般清冷而幽淡的气息。
救治疫病之法的寻获,让戚玉霜心中最担忧的一道大患终于放下,犹如在湍流旋涡中苦苦支撑了许久的孤木终于浮上水面,呼吸到了一息带着希望的新鲜空气。
她知道,周显此时与她是同样的心情。
戚玉霜的喉咙轻微地滚动了一下。
周显轻声道:“玉霜,你方才说什么?”
戚玉霜道:“我说,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