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莹指着供词中“嵩”“煦”二字道:“香雪海的所有文书副本我都看过,唯独不见这两个字。巧合的是供词中出现了这两个字,而这两个字独独不是香雪海的笔迹。”
“小主是如何看出的?”凌云思面色阴沉道,“香雪海之前没有写过这两个字,就是无迹可寻,既然无迹可寻,小主为何坚信这两个字不是她的笔迹?”
“拆字法!”婉莹笑道,“香雪海虽然没有写过‘嵩’‘煦’二字,不过她写过‘巅’‘高’‘晴’‘烈’等字,通过对比可以发现,二字是别人仿写的。”
“小主有什么证据?”凌云思急道。
“仔细观察就可以发现,”婉莹指着二字道,“香雪海写过‘高’‘膏’等字,她的习惯是上下两口始终一致,很有忠贞之道。再看供词中的‘嵩’字,规规矩矩,毫无特色,可见仿写之人根本不懂她。还有‘煦’字,香雪海写‘晴’时,总是左右各占其半,写‘独孤’等字也是如此;但这个‘煦’字左小而右大,不是她的书写习惯。更重要的是,这所谓的供词是别人拼接而成,并非香雪海新写的。”
众人齐齐大惊,纷纷交头接耳,议论不休。
婉莹一点香雪海手印道:“手印和署名顺序颠倒,很明显是有人故意描红,以掩盖手印在前,署名在后的真相。”
凌云思面露尴尬,怒道:“姑且不论这封信是不是假的,小主拿什么证明天尊与张老前辈案无关?仅凭一个来历不明的老妇一面之词,我们如何相信当日拿着剑鞘出现在青城山下的不是天尊?”
婉莹捻发沉思,见晴儿、天佑早已离座而去,不禁扭头瞅向通往殿门的大道,突然笑道:“当然,当日天赐并不在青城山,而在江宁镇。”
“谁能证明?”凌云思急道。
“贫僧!”一个低呼从远处传来,众人扭头望去,只见晴儿和天佑护着一人出现在大道上。那人身披袈裟,手握佛珠,面相十分和善。
天赐定睛望去,只觉有些面熟。
婉莹笑道:“我为诸位介绍下,这位是灵谷寺方丈侍者无相大师!”
“不敢,”无相和尚面无神情道,“贫僧无相,只是一介侍者,不敢妄称大师。”
婉莹故意道:“大师祖籍何处?因何出家?今日又为何而来?”
无相和尚幽幽道:“贫僧原籍江宁,出家前姓商,住在宝华街附近的商宅,是一名走南行北的商人。因一场瘟疫夺走了妻女性命,覆灭满门,贫僧心灰意冷,散尽家财,出家为僧。今日来是为了一个年轻人,听说他被人冤枉,生死悬于一线,方丈准我下山七日,顺带了结一桩尘缘。”
见他说话有条不紊,凌云思疑惑不解道:“大师既然是出家人,就该遵守清规戒律,不该过问凡尘之事,否则岂不是违背了出家人四大皆空的宗旨?”
无相和尚摇头道:“方丈说佛渡有缘,讲究因果业报,未必需要苦修。所谓种善因得善果,奉善业得善报。若行善积德圆满,便能够参悟佛法,领悟缘起性空之理。”
凌云思被怼得哑口无言,只好羞愧低头。
婉莹趁机指着天赐道:“大师可识得此人?”
无相和尚凝目望去,不禁身躯一颤,叹气道:“认识,当初贫僧住在江宁镇时,曾与这位施主有过一面之缘。”
“当初是何时?”婉莹追问道,“又是因为何事?有何人在场?”
无相和尚闭目沉思,幽幽道:“那是四月初五下午,当时管家来报,有犬子消息,请我过去相见。贫僧去了之后,就看到这位施主领着刚才那位公子站在堂上静等。一番交谈之后,才知道二人并无犬子下落,只是有心相助。贫僧吩咐管家给了他们十两银子作为回报,也是寄希望有更多人能够提供犬子消息。”
“你的儿子怎么了?”凌云思疑惑道。
无相和尚目不转睛盯着天赐道:“贫僧的儿子在二十年前丢失了,那时他才四五岁。当时江宁镇发生了惨案,贫僧家门不幸,也被无辜殃及,致使犬子丢失,爱妻疯癫。等我和管家赶回江宁镇时,已经是七日后。为找回犬子,治好爱妻,贫僧便命人张贴启示,悬榜寻子。当日这位施主揭了榜文,想必是有心替我寻回爱子,不知如今可有消息?”
天赐也逐渐想起江宁镇商宅,想起那古色古香的桌椅,夔纹遍布的香炉,熏香弥漫的堂室,还有大雁秋归的壁画,以及画上‘菩提树下赐祥福,紫气东来佑善家’的对联。望着眼前和尚,他面露羞愧道:“晚辈惭愧,当日半途而废,迫于生计没有继续为大师寻找,请大师恕罪!”
“这是机缘未到,不怪施主。”无相和尚继续道,“施主四月初五还在江宁镇,怎么会到千里之外杀人?莫非是张冠李戴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