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几十年人生如走马灯晃过,暗淡无光,黑白交织,凉得像幽林里最平静的一池清泉,分明映照在光芒之下,里面却冻得刺骨。
只是,黑白无彩的人生里,始终有一抹浅淡的栀黄挥之不去。
陈全微微扬起嘴角,挤出一丝笑。
但想到要见她,陈全心里又生出了忐忑的卑微。他是丑陋的泥潭,不堪仰望纯净的冬雪。
终于有人推开了门,轻轻喊了一声,“掌印?”
陈全没有应声。
不知是谁走进来,将他一左一右地架起来,拖着他往外走。
经过漫长的甬道后,陈全终于沙哑着嗓子,昏昏沉沉地问了第一句话:“殿下,他怎么样了?”
无人回应。
甬道尽头的石门被人用力推开,日光乍入。
陈全双眼骤然一痛,被刺眼的强光激得双眼泛泪。他眼前一片白茫茫,唯有耳畔听见清晰的脚步声。
他听到鸟雀的鸣叫,听到旁人衣物行走时的悉索声。
许是被热意照得浑身发烫,他感觉日光好像明晃晃地坠落下来,照在他枯槁的脸上。
押送他过来的人在他身后轻轻地推了一下,他踉跄着顺势跪了下来。
陈全脑子嗡嗡的,逐渐辨认清楚了出眼前的景象。那人一身明黄衣袍,锦缎衣摆绣着海水江崖五爪金龙纹——
是皇帝。
骨子里的畏惧和恨意倏地涌上来,陈全咬紧了牙,勉强遏制住浑身发抖。
然后他又抬眼望去——
明亮宽敞的大殿内,年轻的帝王微微俯身,朝他伸手。
陈全的心蓦地被人攥成一团,呼吸突然急促。
“掌印大义凛然,不惧生死,除暴君安民心……”大殿内,谢明翊低沉的嗓音缓缓而道。
陈全没有听进去他说了什么,这般温和嗓音对习惯了叱责打骂的他而言,实在有些刺耳。
谢明翊不疾不徐说了片刻,最后道:“朕命人送掌印出宫。”
话落,有人行至陈全面前,抬起他的下巴,往他口中灌入几颗药丸和温水。
“咳咳……”陈全呛得咳嗽,药丸化开的一瞬间,五脏六腑似是都在痉挛。
他痛得歪倒在地上,蜷缩成一团。过了片刻,身上的痛随着痉挛的平复慢慢舒缓了,他眼角淌下泪来。
最后他听见谢明翊轻声开口:“贺老神医孤身独留千花谷,朕担心他年事已高多有不便,盼掌印照顾一二。”
陈全面色苍白,垂眸竟笑了笑。
清晨曦光如此明媚,从窗外落在他身上,落进他眸子里,灼目得他几乎睁不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