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她来的路上早已经想好了,哪怕皇帝恶行罄竹难书,也绝不能死在谢明翊手里。
至于她,弑君?她只是替母亲,替姨母,替北境那么多枉死的将士,替流离失所的百姓求了个公道而已。
谢明翊一直毫无表情的的脸上终于裂开了点缝隙,眸光微澜。
“婵婵啊……”
他叹息着,俯身下来,从袖中摸出一张干净的雪帕,温柔替她拭去脸颊上溅上的几滴血污。
卫姝瑶的衣摆早已淋湿透了,身上发冷抖得厉害,直到谢明翊炙热的掌心抚上她的面颊,她才觉得又活了过来。
他手心的暖意汩汩而来,为她驱散了刺骨的冷意,渐渐抚平她浑身止不住的发抖。
大雨滂沱,飘进廊下,淋透了二人的身子。
谢明翊将卫姝瑶用力拉入怀中,扶着她起来,脚尖踢开了染血的长剑。
大殿内的兵刃声响渐渐消停下去。
瑟缩在殿内的满朝文武终于从惊恐中回过神,齐齐抬眼望过来,看着走进来的谢明翊与卫姝瑶。
或是惊骇,或是疑惑,或是茫然。
他们或站或立,惊疑不定地望着失踪已久的卫家幺女出现在太和殿门前。
与同样失踪十四年之久的昭宁世子一起,并肩而行。
“你、你们杀了皇帝?”
有人震惊地小声发问。
卫姝瑶莹白的小脸面无表情,一一扫视过群臣。
她朝前一步,勉强稳住了身形,站在谢明翊前面,冷声道:“胡大人如此污蔑世子殿下,该当何罪?”
“可我分明看见……”那人被她目光死死盯住,话都哆嗦起来。
卫姝瑶打断他的话,“方才刺杀皇帝的分明是掌印陈全,世子殿下连夜率军入宫救驾,只可惜圣上已因失血过多不治身亡了。”
“殿下在大殿内,一直奋力指挥救驾,剑刃不曾染血。及至出门后,殿下手里已经没有了剑。”
她声音骤然一提,冷冽如霜,“试问无剑之人,如何弑君?”
雨夜的冷风吹得灯笼晃动不止。
烛光落在卫姝瑶的身上,她一袭绯红衣衫,身上湿漉漉的不知是血还是雨水。
臣子们震惊于她的话,更震惊地看着陈全噗通一声跪地开始磕起头来。
陈全语无伦次,一会儿破口大骂皇帝丧心病狂,一会儿又痛哭流涕恳求世子殿下饶命,竟是干脆利落认下了弑君大罪。
很快,梁锦便上前来拖走了陈全,直接往沉沉夜幕中离去了。
殿内群臣皆是脑子空白,即便他们早已知道皇帝昏庸暴戾,即便他们已经决意支持太子登基,可却突然得知,这太子不是皇帝的儿子。
昭宁世子,长公主之子。
他、他哪有资格继承大统?
胡大人鼓足了勇气,指着静立不动的谢明翊,将这句疑惑大声喝问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