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头打量着迎面走来的男人,约莫四十五六岁的年纪,头发稀稀疏疏贴在头皮上,梳着个不伦不类的偏分头,说他是“地方支援中央”都算客气,额前那几绺头发使劲往头顶趴拉,反倒显得越发滑稽。
肚子挺得像揣了个篮球,典型的中年发福体态,可身上那件深灰色定制西装熨得笔挺,倒没透出寻常油腻老板的俗气。
手上明晃晃的腕表在灯光下闪得人眼晕,之前“少妇杀手”叶灿帆曾跟我科普过,说这表叫什么“绿水鬼”,还吹牛逼说是属于奢侈品中的航空母舰,戴着特能彰显身份,我当时就撇嘴,不就是块看时间的死物件儿嘛,不过眼前这位宫总戴着它,倒确实透着股子不一般的派头。
虽说知道“水晶宫”的背后绝对有正主,可今儿我还真是头回见,瞅着对方面生得很,本地的新闻、论坛上似乎都没这人的丁点信息。
“宫总好!”
我身后几米外的经理眼尖,立马颠颠地跑上前,随即又弓着腰就替对方拽开了靠里的椅子,那姿态放得可比寻常的服务员还低,难怪人家能领班,这眼力劲儿确实不是盖的。
“行,小李,你先忙去吧。”
被唤作“宫总”的男人脸上挂着笑,摆了摆手,随即又补充道:“对了,去我办公室把那两瓶珍藏的茅台拿过来,今晚必须得陪樊总好好喝两杯。”
他说话时候,两只眼睛一直瞟着我,那笑容里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经理刚应声离去,宫总却直接无视了她刚拽开的椅子,扭头指了指我旁边的空位,语气热络得过分:“樊兄弟,我坐这儿,您看合适不?”
“这位置是我兄弟的,他去撒泡尿,马上就回来。”
我眼皮都没抬,夹了口龙虾肉慢悠悠嚼着,下巴颏朝院子里的二盼扬了扬。
院子里隐约传来二盼跟郑恩东说笑的声音以及煤球哭撇撇的哀求,宫总顺着我指的方向瞟了一眼,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眼里闪过丝不自在,不过也就一瞬的功夫,他立马哈哈笑起来,搓着手打圆场:“啊,我坐哪儿都一样,哪儿都行!”
说着就一屁股崴在了刚才经理替他拽开的椅子上。
我这才正眼瞧他,这人真是八面玲珑,满脸洋溢着熟络亲近的模样,好像跟我认识许久一般。
桌上原本大快朵颐的兄弟们都停了下来,老毕嘴里塞着皮皮虾,眼睛却直勾勾盯着宫总腕子上的手表,大华子叼着根牙签,满脸似笑非笑。
“咳咳,樊总年轻有为啊,我都不知道应该先感谢您和弟兄们替我解决小店的麻烦,还是应该先来场自我介绍,呵呵。。”
宫总刚坐稳就开了腔,抓起桌上的湿巾一边擦着双手,一边开口:“这两天是真把我愁坏了,崇市地界上的哥哥们喊打喊杀,不光严重影响到了咱的生意,而且还总是给辖区的警察同志们添麻烦,毕竟水晶宫可是市政楼的指定用餐、住宿场所。。”
“盼爷,放过我吧!”
他说话间,院子里猛然泛起煤球一声歇斯底里般的哀嚎,本能的转头看了过去,此刻煤球跪在地上,满脸糊满血渍,正不停“咣咣”猛磕响头。
“牛牛,多吃点蟹黄,补补你那直不楞登的脑子。”
我没接他的话茬,就跟没听见似的,拿起公筷给兄弟们分着螃蟹,牛奋“嘿嘿”一笑,赶紧把盘子凑过来。
“对呗弟兄们多吃点,没听人家说嘛,这可是市政楼里的大拿们指定的就餐地方,咱能吃上一口,都属于祖坟冒青烟啦,哈哈哈。。”
大华子也跟着插诨打科。
“呃。。”
“我不是那意思弟兄们。。”
宫总脸上的笑容僵了僵,估计没料到我和兄弟们会这么不给面子。
干咳两声后,他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是是是,先吃菜,我们水晶宫的海鲜绝对保鲜,尤其是这龙虾,基本上全是空运过来的,早上还在印尼,可能晚上就上了咱们的餐桌,我专门交代过后厨,死的残的直接撇垃圾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