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自己早就已经没法回去了,哪怕会有一个神,一个佛站在面前告诉自己能够回去。
原来,放不下的人,已经有这么多了。
清白的热水再度浇在头上,冲去最后一点儿脏污。
陆斌擦拭去身上的水渍,利索的穿起衣裳。
一套干净的衣裳穿在身上,陆斌顿觉整个人都清爽起来。
头发还没有彻底干去,所以陆斌被赵长安半强制性的摁在隔壁锅炉房腾起的热气间烘干,顺便也向陆斌倾诉最近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城吏司的事务繁多,但归总下来之后,其实只有两个事情,是最着急,最不能等的。
一个是工作岗位问题,京城之内,冬日本来也就不是动工开工的时候,各个地方要纤夫的不多,要麦客的更少,而没钱花用,家中等米下锅的,却着实有一批。
按照城吏司本身的容纳程度来论,无论是造房子,还是城管科招新人,这都已经接近了极限,倾脚夫这种活儿,做的人都已经满了。
而春暖花开之日,却又不知要到何日何时才会来临。
二是郎中不够的问题,小王郎中虽好,但老人家毕竟精力有限,他几个徒弟,也是人数太少,经验不足。
除了招娣跟盼娣姐妹俩之外,其他人连基本的望闻问切四个步骤,也没个准数,往往接个病人就得要整整一日功夫,所以卫生署这一块,肯定是要想别的招数,最好是多拉来几个郎中,年龄五十岁朝上,家里世代行医的,最佳。
除开城吏司之外,其余地方的事情,赵常安就知之不详了。
比如宝衣局,那一头似是被安陆州世家完全给把控住了,目前,哪怕是芸娘,莫戈去,也查不到账目。
而他们那边,现在拓宽了不少事务,每日都有人去宴请宾朋,观看宝衣,写诗作画。
尤以京城诗坛与之交往最为密切,当初定下的两层三等制度,几乎已经不作数了,只要是个文人,花足了银钱,哪怕是买的诗句,哪怕是并不称优的诗句,也能入得榜,上的了阁楼。
唯一还有当初宝衣局影子的地方,仅仅是当初存放进去的几首出自真正大家,真正无人可超越的那几首诗句,几件衣裳,还持原本规矩,非大家不能评,非传世平齐之诗句不能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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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论及原因,料想是因为其中一件皮衣,乃是当初陆斌借由王阳明的名号所写就。
而这几年王老师,已经开始往圣人的路子上发足狂奔起来,心学门徒是与日俱增,心学名头也是越来越响亮,不出意料,将来又是个朱熹级别的儒学大咖,等闲之辈没人狂到敢跟他老人家并排平坐。
毕竟,这年头学儒的,是既没人王老师能讲,也没人王老师能打。
更要命的是,人做江西巡抚的那些年,一波给宁王十万大军平推了,也就是说,哪怕你做了大官,就算是三品朝上的大员,在业务水平上,也不如人家。
所以,宝衣局的宝衣阁制度,倒是成功留了下来。
只不过整体而言,宝衣局似乎在脱离他们,逐渐与他们这帮泥腿子之间变得泾渭分明起来。
陆斌眸子中闪烁起森凉寒意,对于这种现状,他早有预料。
归根结底,安陆州的文人士子群体们,与外面的老爷们,在思想上并没有什么大的不同。
也就是现在,朱厚熜还没有真正得到属于皇帝的权力,所以他们也还没有到真正发迹的时候。
而一旦哪一天,这种困境完全被打开,第一时间与他们分道扬镳的,恐怕就是那一直以长辈姿态出现,不遗余力,细心教导人心人性的王清远老头了。
可,无论是宝衣局,还是糖霜工坊,这种能够获取资源,获取钱财的机构,则一定不能完全放手给他们,因此,还是得想出办法,去限制安陆州的豪门大族。
又同赵常安寒暄了一阵,问过伙伴们家中的情况,确认无辩护之后,两个男人之间也着实没有什么好聊的地方,于是各自也分别开来。
常安自然又回去忙活城吏司的繁杂事务,要至宵禁前约莫一个时辰,这些事务才能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