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闻山被他语气逗着短促地笑了笑:“我已经得到应有的惩罚了。”
小郭和石志兵异口同声地问:“什么惩罚?”
顾闻山往后面一靠说:“跟后勤说一声,以后我的香油票不发了。要是有可调整的待遇,咱们部队也可以把香油改成其他物资。”
石志兵说:“有的部队发黄豆票,许多女同志们都喜欢。要是不要香油票,换成黄豆挺不错。”
小郭说:“黄豆多好呀,自己在家发豆芽、炒黄豆、磨豆浆,还能换豆腐、做腐乳!”
石志兵琢磨着顾闻山的意思说:“我记得香栀同志挺爱吃香油的啊?”
“爱吃的。”小郭也说:“就连结婚的时候,周老还特意抱了一罐香油当陪嫁呢。”
顾闻山心想,抱着的是香油吗?那是你首长的命。
顾闻山离开以后,王会长在办公室等了许久,等到了杜小鹃。
杜小鹃脸色灰白,嘴唇没有血色。眼眶发红眼底发青,再没有之前小人得志的样子。原本进到军区大院也昂首挺胸的步伐,变得佝偻。碎头发零零散散,仿佛一下老了六七岁。
王会长看在眼里,叹息地摇头。
“这是你申请的军区住房,我给你驳回了。”
“好。王会长——”
“火车票在这里,以后不要再来军区。有问题打电话和市里民政部门的优抚处联系。从今天开始,我们将不再插手你家的一切事务。”
杜小鹃抬头看着王会长,喃喃地说:“这么多年我回农村怎么过啊。孩子以后用钱的地方太多了。”
她想到顾团长刚才的眼神,吓得嘴唇发白。这才忽然意识到,在她面前并不是能够讨价还价的人。
这些年她光把自己养尊处优的养,以为每年都能得一大笔钱,根本没有存款。
她恍然察觉自己嚼着丈夫的骨血,还因为一念之差,把县里的房子、孩子的未来、自己的脸面全部丢了。
部队里还有同乡的家属知道她来,这件事免不了传播回去。她到时候一个寡妇带着孩子回到农村生活,那帮长舌头原本就嫉妒她,这下得把她后背戳烂。
孩子以后的媳妇本都没攒下来啊。
她是外嫁到农村的,属于外姓人。
公婆死后她的责任田被人霸占,求到顾团长面前,他曾经是丈夫的领导,因此给于帮助找优抚部特批了县城住房,方便孩子以后上学,也避免与穷山恶水的人们打交道。
现在回去地都没有,一个月二十元的抚恤金和一间窗户门都不见了的破石头房,她和苕儿日子怎么过啊。
杜小鹃当即跪在地上,狠狠抽打自己的脸,乞求王会长说:“求你了,我不能回农村啊。就让我住在县城里吧。”
王会长说:“县城房子是部队对你的特殊照顾,如今看你也不珍惜感恩,自然要收回。”
杜小鹃双手开弓打自己的脸,啪啪作响,她膝行到王会长面前,抱着她的腿说:“我给香栀同志道歉,给她道歉,可以批我、可以斗我,求她原谅我。”
“晚了。”王会长笑了笑说:“恐怕这辈子你都不会再见到她了。”
若不是踩踏丈夫的躯体,杜小鹃这样的人又如何能接触到他们。
王会长不想跟她多说,摆摆手站起来,看着在走廊上蹲在墙根不停哭泣的苕儿,转头跟她说:“这么多年,消耗的全是孩子父亲与顾团长的兄弟情义。顾团长仁至义尽了。车在楼下,介绍信拿好,早点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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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节过后,转眼天气变得炎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