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婶婶只管放开了吃。对了,念宗也到了该读书的年纪,待过了夏天,便让他随稷儿、念儿、娆儿他们一起读书吧。”
这事,若是陈初对旁人提出来,别人只怕会大喜过望眼下局势明朗,如果能让家中后辈从小和世子同窗,两世富贵是跑不了了。
可此时陈初却面露期盼,唯恐老太不同意似得。
果然,只听白老太嘟囔道:“老身不会管孩子,要不然玉堂当年也不会学得那身偷鸡摸狗的坏毛病。念宗要是去宫里读书,不知又要闯甚祸事。”
陈初却道:“婶婶这话不对,早年玉堂所做,皆因穷困,他为人重孝重义,是个好汉。”
从陈初入门至今,白老太始终未表露出任何悲伤神色,但老白毕竟是她相依为命的唯一血肉,此时听陈初认可儿子,白老太终究还是湿了眼眶,只见她用衣袖擦了擦眼角,低声道:“都是王爷教的好”
陈初沉默片刻,忽道:“婶婶,若有的选,你还会让玉堂跟着我么?”
站在房门处的小乙,下意识看了另一边的大宝剑一眼。小乙和陈初可谓朝夕相伴,以前,陈大哥意志很坚定,可从不会说出这般隐隐对自己怀疑的话来。
酷着一张脸的大宝剑,没有给小乙任何回馈。
却见白老太轻轻拍了拍陈初的手背,叹了一声道:“我一个老婆子,甚也不懂。但玉堂跟着王爷那些年,常跟我讲,说王爷又杀了多少坏人、王妃又做了多少善事他还说,王爷以后要让天下都变成淮北那般,老了有人养,孩童都有书读王爷若真的能让天下变成那般,老身莫说赔上一个儿子,便是老身这身老骨头也愿意填进去。”
白老太没直接回答陈初的问题,朴素话语里却隐有鞭策之意。
所谓人老成精,短暂相处,白老太似乎也窥出了陈初内心某些情愫,又道:“明日,是王爷的大日子,只要王爷没忘了当年因何起事,便能做个好皇帝。”
说话间,阿碧带着白念宗走了进来。
陈初收拾心情,与孩子说了会话,才在白老太的催促下,辞别回府。
待一家人送走陈初,阿碧不由好奇的问了一句,“婆婆,这人是谁呀?”
“这是我儿的东家”
白老太望着巷口隐隐绰绰的身影缓缓回道,阿碧来家中也有几个月了,见这次婆婆主动提起了家主,忍不住好奇,小心追问道:“婆婆,几个月来,老爷当年的同伴、朋友、东家隔三差五便来探望,想来老爷生前一定是个大英雄!”
夜色中,白老太苍老的面容露出一抹温柔微笑,只听她喃喃道:“他不是什么老爷,也不是甚大英雄他小时很调皮,长大后也没少闯祸,是后来遇到了东家这帮英雄,才活出了个人样”
出了白家,陈初却依然没有回府。
直出东京城,去往城东四里,一处叫做英雄冢的小丘。
三年前,齐金于此恶战,死人无数。
后来便传说此地每到午夜,便有厮杀呐喊之声,寻常百姓无事轻易不敢来此。
此时天色将将黑透,周遭寂静无声。
陈初下马后,准确找到了老白的衣冠冢,月光下,只见青石墓碑上镌有‘淮北勇烈侯、近卫一团斥候营营长白公墓’等字。
碑前,还摆有稍稍风干的贡品,亦无杂草,看来,是常有人前来祭拜。
颇通人性的小红,似乎也知此处脏的是谁,打了声响鼻后,缓缓上前,舔了舔石碑。
陈初拍了拍小红修长马颈,而后从马背上的褡裢内,掏出两坛淮北烈酒,回头邀请道:“来陪老白吃一杯。”
小乙闻言,正欲上前,却忽听酷着一张脸的大宝剑道:“我等正在当差,不得饮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