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初吩咐一声,随后让阿瑜去床边坐下,阿瑜已猜出叔叔要作甚,却只道:“不碍事,不碍事的。”
见此,陈初也不啰嗦,将人抱回床上,一手捉了脚踝,一手褪了鞋袜。
果然,白莹莹小脚的大拇指、前脚掌都磨出了血泡,又被磨烂,破口还在不时渗血。
片刻后,篆云端来热水。
陈初将阿瑜双脚浸入热水,或许是感觉疼了,阿瑜哆嗦了一下,却咬着嘴唇没吭声,以免显得娇气。
洗净后,陈初将阿瑜的双脚放在膝盖上,边敷上药粉边道:“负责宣传新政的又不是只有你一人,脚破了,不知道休息么?傻子似的。”
明明是训斥的话,阿瑜却听出了浓浓的心疼,不由失神片刻,随后却答非所问道:“叔叔,以前玉侬姐姐给我讲,你帮她洗过脚”
“。”
陈初抬头,见阿瑜双手撑着床沿,眸子低垂,便又低下头,边帮阿瑜包扎边道:“嗯。待过年时,我们一同返回蔡州,我去你家提亲”
说罢,陈初半天没等来回应,下方沐足的水盆中却忽然被砸出一圈圈涟漪,陈初愕然抬头,只见阿瑜在笑,脸颊两侧对称的小酒窝是明证。
可那双杏眼中却又断线珠一般往下掉眼泪。
那眼泪颗颗分明,顺着秀丽脸庞一路下淌,在醉人酒窝里打了个旋,最后汇集于娇俏下巴上,摇摇欲坠。
城东有戏可听,城南同样有大戏唱。
十一月初五。
阜城南临时建起的战俘营地内,关押着永静军三千多人的战俘。
上月十九那一战,双方未接战永静军便被天雷吓的当场溃散,是以损伤并不大。
这些人刚被抓起来时,很是担惊受怕了一段日子。
据说,谢再道以下等将校全数被诛,他们这些大头兵还能活命么?
不想,十几日来,他们除了好吃好喝便是看大戏,竟过起了近年来少有的闲适日子。
当然了,好吃好喝只是他们自认为,负责把守战俘营的镇淮军兵士却对他们吃的掺了粗粮的馍馍不屑一顾。
除此外,那大戏看着也有意思,比如今日上演的《半夜鸡叫》。
戏里名叫周扒皮的地主老爷,为了让长工们多作工,天不亮便钻进鸡窝里模仿鸡叫。
扮演周扒皮那演员画着滑稽妆容,尖酸刻薄的摸样,观众并不陌生。
从军前,佃户出身的人不少,土地依附的关系注定了他们都被老爷们免费支使过。
便是从军后,这种现象在军中也很常见。
中上层军官家里盖屋、夏秋收粮、为丈人种地、为小舅出气都要用到他们。
坐在下边看戏的张五栾不知想到了什么,正走神间,身旁的同袍鲁寿却用胳膊肘捣了捣他,低声道:“张伍长,看见戏台底下那位走路坡脚的虞候了没?”
张五栾回神,抬眼看去,却道:“咱如今都做了俘虏,往后莫在喊伍长了。”
“嘿,那以后兄弟喊你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