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隐去一半的夕阳,在这份淡淡的温暖与幸福中,他心里又涌起了淡淡的哀伤。
平平淡淡很美好,周衍东理解并认同这份美好,然而,这种美好只能作为疲惫生活中短暂休憩时的调剂品,不能成为他人生中的常态,因为他从来都抗拒平庸。
周衍东不得不承认,父亲说得对。
如今回头看这段感情,他和程溪,两个人很会考试,很会做题,却偏偏选了道错题,以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架势一错到底。
撞了南墙头破血流,才肯承认自己错了,从一开始就错得一塌糊涂。
从一开始,两个不同世界的人,走的就是两条再无交集的路。
夕阳又沉下几分,余晖由浅橘色逐渐变深,残阳如血,周衍东在暮色中回忆着过往这段刻骨铭心的爱情。
枝头有鸟儿高歌,此时在他听来,如同一段悲鸣。
他记得程溪在日记中提过环湖公园,她就是在这里看到过一对年轻夫妻,丈夫弯腰给怀孕的妻子系鞋带。
字里行间中不难看出,程溪无疑是羡慕的。
周衍东气她不告诉自己她怀孕这事,气她独自扛下了所有,又气她不顾一切悄然出走。
十一年啊,这十一年对自己而言不过眨眼之间,对她而言,是否度日如年?
夜色在天空中拉开帷幕,程妙瑾对面色沉重的父亲说道:“爸爸,回家吧。”
倪云初与他们在公园门口分开,独自打车回住处。
环湖公园离程溪那不远,程妙瑾带着父亲往回走,一路无话。
回到家程妙瑾,程妙瑾好奇地看着父亲,问:“爸爸,如果妈妈回来了,你想跟他复合吗?”
周衍东没有直接回答,反问道:“你呢?希望爸爸妈妈复合吗?”
程妙瑾:“我都行,主要看你们。”
周衍东:“我也都行,主要看你妈。”
程妙瑾:“如果你俩复合了,你会逼着我们搬去京州吗?”
周衍东愣住,停在原地,好半天不作声。
他想起女儿说过,程溪在日记里写,京州那套公寓,有他在的时候才像家,他不在,就像笼子。
他抬头,看着女儿,说道:“你们想在哪儿就在哪儿,爸爸只希望我最爱的两个女人,快乐又自由。”
程妙瑾默不作声盯着父亲,紧咬着唇忍了又忍,终是绷不住,嘴角一扯,哭了出来。
周衍东立马恍神,赶忙抱住女儿,手掌轻抚着她后脑勺,柔声开口:“想妈妈了,对吗?”
程妙瑾泣不成声:“妈妈是不是不要我了?是不是觉得这些年带我太累,嫌我太烦,一点儿都不想见到我?其实他早就想走了,对吗?”
周衍东拧着眉沉声说:“别瞎想。你妈妈最爱你,比爱我还要爱你。她怎么舍得丢下你,怎么可能不要你?”
程妙瑾哑着嗓子问:“那她怎么还不回来!这都多少天了,不知道我有多担心她多想她吗?”
周衍东不住地轻拍着女儿后背安慰:“她知道,她当然知道……她只是太累了,想一个人静一静,她知道你会来找我,知道我会把你照顾好,才敢离开这么久的。”
程妙瑾将头埋进父亲怀里,崩溃大哭:“你骗人!你就是为了安慰我胡说八道!”
她终于放下一切防备,在父亲面前,成为了一个手足无措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