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氏乃名门豪族,不至贪昧妇人私产,可她与阿芙吃住都在温府,总不能日后阿芙出嫁也只陪上父亲字画,其他全让舅父置办。
先前未恢复身份倒也罢了,那日宫宴大伯父跳出来认亲,她便有顺势拿回嫁妆之念。
裴怀知于此事上倒颇为坦荡,不假思索道:“弟妹的嫁妆和嫁妆单子一直在河东府库封存着,你们姊妹二人若有需要,倒是随时可以去取,待你们嫁人,裴家还有伯父,自也会为你二人添妆。”
得了裴怀知这句,雪竹从善如流应道:“如此,就先谢过大伯父了,这几日我便托人去趟河东,不过——”
原本的目的已然达成,她低头看向跪在地上呜咽的裴慕安:“族中虽已将慕安阿弟过继给我父亲,然慕安阿弟非是自幼养在裴家的子孙,声名有瑕。”
“我姊妹二人不承家业,使父九泉之下蒙羞已是愧疚难当,如何能容嗣子为外室所出?”
“慕安阿弟留在二房,逢年过节为父祈福
(buduxs)?()上香,我自当感佩,可若要祧袭二房,恐会损害父亲清名,万万不可。”
花厅中死寂一片。
三叔公和裴怀知大抵是没反应过来,一时没来得及驳斥。
而先于两人,有人捻着胡须,沉思片刻,出言道:“雪竹丫头说的…也不无道理。”
“是啊,慕安这出身,承祧慎知,委实不大妥当。”
雪竹并不意外有人替她说话。
这些叔伯不满她与阿芙累及裴氏名声,不满她身为晚辈身为女子,不愿做小伏低,进这花厅后还三番四次顶嘴。
可雪竹对这些叔伯也十分了解,他们之中同样有人不满大伯父独断专行,不满大伯父将自己儿子塞到二房,占下二房祖产和抱节先生之子的名头。
裴怀知火气又起:“慕安早已认祖归宗,如何会损害你父亲清名,一派胡言!”
“认祖归宗也改变不了他的出身,偌大个裴氏宗族,大伯父是选不出另外一位可担此重任的裴氏子孙么?还是说大伯父与我父亲兄弟情深,非是大伯父亲生,便不可出继?”
她这话说得,可谓是诛心了。
裴怀知都被气得拿手指她:“你——!”
雪竹视若无睹,道:“大伯父若不愿再为二房择一嗣子,我少不得要回一趟河东,请族中耆老做主了。”
那坐在上首的三叔公忍无可忍,将桌案上上好的白瓷茶盏往下一摔:“反了天了!族中议定之事,岂容你一女子多嘴多舌!”
“怀知,你就是太过宽仁!给她留三分脸面,竟敢蹬鼻子上脸在诸位长辈面前大放厥词!还扬言请族中耆老做主,我看谁会为你这不贞不洁有辱门风的不孝女做主!来人啊,请家法!”
“那三叔公最好祈求这家法能将我打死,我若活一口气,定要与晋王殿下说清此事,去敲敲那登闻鼓,问问圣上金口玉言的心智坚韧,如何就有辱了裴氏门风?再问问天下士子,裴家塞一个来历不明的孩童给他们景仰的抱节先生做嗣子,又是有何所图?反正——”
“洛京城中与裴氏女有关的热闹甚嚣尘上,少一桩不少,多这一桩,也不多。”
恰在这时,有人附到三叔公耳边低声提醒,这位大姑娘今日是乘坐晋王府车驾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