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又有一人不谙世事般轻巧接话:“的确可惜,裴家姐姐若在,当是十八九了,咦,正与宋家姐姐一般大呢,且也如宋家姐姐般才华横溢,真巧。”
宋瑞芷有马前卒,裴清仪自也有过河兵。
说话的是耒阳伯府五姑娘商淳。
耒阳伯府自太祖朝便是仰仗镇国公府薛家鼻息,薛家倒台后,耒阳伯府受了牵连,一蹶不振,至如今,只有个伯府名头充充门面。
耒阳伯府的姑娘想要得一高门姻缘,靠自家父兄怕是不能够了,如商淳这般心高的,只得攀附洛京新起的名门贵女,如此也能跟着去到各家宴席,多走动见识,找寻机缘。
商淳这话直白,却很有效,裴家长女是裴清仪的痛处,年纪则是宋瑞芷的痛处。
时下名门闺秀留到双十年华嫁人的不是没有,说不得还要艳羡一声家中爱重,可那是说了亲,夫家也当姑娘娇贵愿意等上几载,却不是到了年纪拖着亲事不议,一门心思想当王妃。
果不其然,宋瑞芷闻言,变了变脸色。
公孙玉敏面上仍维系着笑意,心下却叫苦不迭。
京中这些姑娘家她是很清楚的,没有哪场宴会不打些机锋别些苗头。
她特地与母亲商议,在此处以屏风相隔分置两席,一来顺了诸位心照不宣的意,二来也是想着王孙公子们都在,她们能收敛些。
入席到方才,娇客们倒也确实收着,只不过一句话不对付,眼见又要针锋相对了。
她正要出来打圆场将这话头揭过去,一道轻轻柔柔的嗓音先于她开口道:“温家姐姐也十九了罢,听闻是从宿州远道而来,宿州好山水,怪不得能养出温家姐姐这神妃仙子般的人物。”
公孙玉敏快要昏了,她这堂姐怎也来凑热闹!
雪竹抬眼望去,这厢开口的,是宜宁长公主与公孙先生次子昌兴候的独女,云瑶县主,方才去见宜宁长公主时见过。
雪竹只一稍想,便明白了这位云瑶县主缘何会将话头忽然引到她身上。
来时她听人几个小姑娘交谈提过,这位云瑶县主,也心仪她的表哥晋王殿下,因此,与宋瑞芷素不对付。
而此刻,这位云瑶县主不惜帮宋瑞芷说话也要攀扯到她,想来她是在与沈子刃有关的事上将人得罪狠了。
她们头回照面,云瑶县主应不知晓她的真实身份,那便只能是方才沁心堂外沈子刃的那道目光所致……
知晓症结,雪竹游刃有余地应了声:“回县主,是。”
她的嗓音如冰泉浸玉,响起的瞬间,屏风另侧两人都倏忽一顿。
“雪微自宿州而来,因……”她恰到好处地停了停,“持杖之礼,需待一年,便同姑父姑母一道来洛京见识一番。”
先前舅母同郑大夫人介绍她时,说她守了三年母丧,未提及婚约一事,自有长目飞耳的已打探到这一消息。
可持杖之丧不过一年,她又特特停顿,
那便说明不是她需守的丧节了。
高门贵女心思弯绕似九曲,如何听不出她的意思——她定亲了,定亲的那一方隔辈守丧,稍稍耽搁了亲事。
只这一句,周遭姑娘们看她的目光就陡然和善不少。
其实这些姑娘早都注意到了雪竹,只她姿容过盛,虽出身不显,温太傅与方夫人却愿带她入京,瞧着是有托底之意,这便等同于殷富之家到高门显贵的亲事间,无端多出了一位强有力的对手。
如今国朝方定,权贵洗牌,好人家委实算不上多,僧多粥少的,也无怪乎大家冷落她。
贵女圈子打压人从来如此,嘴上讥讽不过一时之快,全然忽略不带人玩,才是最有用的手段,对此,大家都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