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上登基,说到底,是反亲弟,反嫡母。
坊间称承宁帝闻人太后为伪帝妖后,口谕即位一事也为人诟病,他们证不了口谕为真,今上也证不得口谕为假。
事到如今,江山已定,陈年旧事早无人敢提,可在许多维护礼法道统的文士眼里,如今这位也算不得十分清白。
想来正是为堵天下悠悠众口,才有先前的群臣劝进,祥瑞频出,如若还能有一位德高
望重之辈立于大昭朝堂为其背书,
那自是再好不过。
她心知舅父无意庙堂,
可那位启兴帝绝非庸常之辈,既看中舅父,作这许多,此事怕难轻易推脱。
雪竹沉思着。
晚膳过后,温时简派人来她院中送了好些今日赏赐,一来谢她香囊,二来请她去问心堂手谈。
雪竹也正想与她舅父商谈一番,应允更衣过后自去。
一时碧芜帮她更衣,霜蕊归置送来的物什。
霜蕊自幼在雪竹身边伺候,自个儿的吃穿用度都不比旁人家小姐差,寻常好东西早已看惯,难有波澜,只归置时见一支海棠春睡玉簪,实在好看,忍不住拿起来仔细打量了一番。
“小姐,这支海棠簪倒是十分不俗,您瞧瞧!”
雪竹换完衣裳出来,见霜蕊拿来的海棠簪玉色透粉,簪身犹如海棠花枝,纤细玲珑,一瞬便想起她留在别院的那支冰玉竹骨簪——
这两支簪,有异曲同工之妙,仿佛是出自同一工匠之手。
碧芜眼光也高,难得夸了两句,轻按着雪竹坐下,不由分说地为她戴上了这支发簪。
这一戴,两个丫头又是一唱一和好一通盛赞。
及至温时简的问心堂,已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了。
“阿棠见过舅父,劳舅父久等。”入了书斋,雪竹福身见礼。
温时简一摆手:“无妨,无妨,来,阿棠,快来陪舅父手谈一局。”
雪竹颔首上前。
温时简身为当世名士,棋道自然精通。
雪竹当日在舫船上与李崇景手谈三局,第一局因她轻敌,神思飘忽,被李崇景寻了破局之法,最终和棋收场,后两局认真起来,对李崇景算得上是游刃有余。
眼下与温时简对弈,雪竹起始便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温时简的文风、棋风皆与其人相似,处处闲笔,处处悠然,也处处出其不意。
“阿棠啊,你这一子怎能落在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