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迹模样,不知赝在何处,烦请廖小公子解惑。
廖七清清嗓,慢声道:“这画的确是仿得甚妙,几可以假乱真,本公子早前也是为其技艺所惑。”
“可诸位应对《狸奴戏牡丹图》上半卷很是熟悉,裴公所作《狸奴戏牡丹图》上半真本,牡丹花瓣披散,花色干燥,这说明什么?这说明裴公画的是正午时的牡丹!”
“请诸位再看这赝作半幅,虽顺着上幅画了半只狸奴,且画得惟妙惟肖,可这瞳仁竟是圆的!”
“‘猫眼早暮则睛圆,日渐中狭长,正午则如一线耳’,裴公曾在《抱节杂记》第九卷中提过此古人记事。”
“诸位有所不知,裴公作此画,便是因求古人画意,特特效仿之,若为真作,这狸奴之眼,当像一线,而非圆睁!”
众人皆知,裴公以竹独占书画半壁,杂记却写得佶屈聱牙,只顾自己心意,不管旁人是否好读,且不论大事小事都要记上一笔,林林总总的,写有二十余卷,能看完的人少之又少。
廖小公子光是记下这番说辞便费了好一番工夫,好不容易显摆完,又忙命小厮将那《抱节杂记》第九卷递于众人翻阅。
众人一看,七嘴八舌。
“裴公竟有此记。”
“看!这篇末还写明了,若得闲暇,便要如此作上一幅画来!”
“方才未曾细看,原来这狸奴之眼当真圆睁!”
“廖小公子真是博学多才,我等自愧不如啊……”
一时,围观众人均偏倒于廖七,又听闻此画卖了五千两银,纷纷怒骂奸商黑了心肠,理当扭送官府。
就连杨掌柜本人听得廖七有理有据一番分辩,也一口气堵在嗓子里头,眼直瞪着,说不出半个字来,心下万般懊悔。
真真是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了眼!
流芳巷中往常便有争竞,今日见杨掌柜财迷心窍,竟蒙骗到知州公子身上,将人得罪个彻底,旁的掌柜老板都心照不宣地支使人跳出来踩他一脚。
说他与隔壁巷的王寡妇有染,时常是前脚收了书画,后脚便让姘头带她儿子去碰瓷敲竹杠,许多书生士子遭他坑骗,前几日仿佛还骗了位姑娘。
话至此处,似是唱戏编排好那般,立时就有苦主跳出来,恍然大悟说,自己先前卖画才得半两银,方走出流芳巷,便被碰了瓷,今日才知缘故!
又求这位廖小公子为他们这些穷苦读书人主持公道,声张正义,将这黑心奸商和那王寡妇送去见官!
这廖小公子平日哪受过这般夸赞拥戴,三两句听昏了头,红光满面,直拍胸脯朝众人保证:“大家放心,我父身为知州,一定会将这些恶人绳之以法,对此般恶劣行径亦会严惩不贷!”
周围一片叫好喝彩。
雪竹抿唇,心下亦有几分舒畅。
她知这位杨掌柜贪得无厌,偶得如此赝作,势必会以假乱真,将此画当做真画卖出。
而能以真画价格买下此画的,也不会是寻常人家,到时她递信一封,设法告知人家此画为赝,想来应会有人上门,为民除害。
然前几日,李崇景得知她的筹划后,兴冲冲的便自告奋勇要去买画。
她觉不妥,毕竟当日这位李郎君在巷口替她说过话,掌柜应知他二人已然结
识,如何会将赝作当真画卖予他,不是自寻官司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