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良仲做了个手势,五代手腕一抖,铁球飞了出去,后面的铁链便将戴二的脖子勒住了,用力一扯,戴二便身不由己的跑了过来,被五代的镰刀一勒,便再也动弹不得。周良仲笑了笑:“我也不想这样,只是戴先生方才让我知道的太多了,我若是现在让你走了,恐怕一转眼你的人就围上来了,我这也是逼不得已!”说话间,树丛外窸窸窣窣的走出十多条汉子,皆手持白刃,杀气腾腾,显然周良仲没有猜错。
“那你要怎么样才肯放了我?”戴二问道。
“给我一条好船,还有三千两银子!”周良仲答道:“我的人上了船,船走远了我自然会找个僻静的地方让你上岸!”
“这怎么可能!”戴二顿时急了:“要是你不放我怎么办?在码头上你们就必须放人!”
“只能这样!”周良仲冷笑道:“我们对这里的针路不熟,开船的技术也不如你们,如果在码头把你放了,恐怕还没跑远就被你们追上来,还是死路一条!与其这样,不如和你同归于尽!”
正当两边相持不下时,外间突然传来一阵密集的脚步声,一行人簇拥着一顶轿子来到树林中,从上面走下一个肥胖的中年男人,笑道:“老二,我说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吧?”
“你就是曾一本?”周良仲上下打量了下那个胖子,有点不敢相信的问道。
“不错,我就是曾一本!”曾一本找了个树墩子一屁股坐下:“你是叫中村良仲吧?快把我二当家的放了,大家坐下说话!”
周良仲看了看曾一本,又看了看一旁的戴二,正犹豫不决。曾一本看出了他的心思,笑道:“我不在的时候他们投鼠忌器,不敢下手。现在我来了,这里做主的便是我了,只要一声令下,就算你把他杀了也是难逃一死,还不如放了他我们坐下说话!你说对不对?”
周良仲权衡了一下利弊,向手下做了个手势,五代松开锁镰,戴二赶忙跑开,心有余悸的摸了摸脖子上被铁链勒出的红痕,恶狠狠的看了周良仲一眼。
“来,坐下说话!”曾一本指了指面前的一块大石:“你先前猜的不错,我的确一开始是想要借刀杀人,先利诱你们替我杀了那几个广东佬,然后再用你们的脑袋去安抚人心。不过既然中村先生是个聪明人,再用来做这等脏活就有些屈才了。这样吧,你若是能替我把这个麻烦了解了,方才的事情就当没有发生过,董大那把交椅也是你的,如何?”
曾一本说完后,笑吟吟的看着周良仲,那只肥厚的右手搓着一对铁核桃,也不催问。周良仲心知自己拿不出合意的答案,只怕这死胖子一声令下,自己就要被砍成肉酱。他强自镇定心神,问道:“不知要怎样才算了解了麻烦?”
“很简单,董大他眼下要拉人去广东。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只要把这件事情给我了了,便算是了解了!”
周良仲左思右想,一时间也拿不出办法来。据他所知曾一本这伙海贼中大约有四成多是粤人,而董大便是这些粤人中最强大的一股首领,所以曾一本只敢杀董大这个带头分家的,却不敢直接火并——双方的实力差距太小,火并的结果多半是两败俱伤。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两厢才在这在东山岛上这么久,却没有动起刀兵来。
第两百二十九章逃生
良久之后,周良仲叹了口气:“这么大的事情,在下力所不能及,曾大掌柜想怎么处置便怎么处置吧!”
戴二方才被周良仲铁链勒喉,镰刀逼命,早已对其恨之入骨,只是碍着曾一本在旁边,强忍罢了,眼见得周良仲承认自己不能,立即狞笑道:“来人,将这两个倭狗砍成肉酱!”
“且慢!”曾一本喝住部下,脸色阴沉:“中村先生,你应该知道任我处置是什么意思吧?”
“自然知道!”周良仲拔出倭刀,后退了半步,摆开了架势:“我若是在这里答应了,二十余人没有一个能活下来;若是我死在这里,其他的人并不知道内情,说不定还能活下去。”
“嗯!”曾一本脸上微变,已经听懂了周良仲的言下之意,目光中露出欣赏之色来:“好一个难得的义士,这样吧,你以后就不用跟着文老三了,到我这边来吧!”
周良仲心中暗喜,脸上却装出犹豫不决的样子。曾一本放下手中的铁核桃,笑道:“你也要替我想想,这件事情是绝对不能让外人知道的,要么在这里杀了你灭口,要么你成我的人,你自己选吧!”
“愿意为您效力!”周良仲赶忙放下倭刀,双膝跪下。
“好,好,好!”曾一本站起身来,连声说了三个好字:“今日虽然没有料理了那董大,但却得了一个义士,也算得上不枉了。”
回到自己的住处,周良仲才觉得自己浑身上下几乎要虚脱了,虽然没有动过一根手指头,但精神上的巨大消耗让他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他立刻让五代把所有的部下召集起来,准备好武器。我们处于危险之中吗,除了刀剑和弓矢别的都不值得信任!他告诉众人,满意的看到没有人露出惊讶和恐惧——至少我挑了一群硬汉子,他们不会因为恐惧而惊惶失措。
“我辈既然与大殿结下了主从的缘分,那么奉公便是我辈的本分!”周良仲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的脸:“若是立下功勋,大殿自然也会颁下恩赏,安堵知行,便如当初本间殿下一样!”说到这里,他稍微停顿了一下,满意的看到众人的眼睛里闪烁的火光——除了他自己,屋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失去了领地的武士,他们不会忘记本间氏康是如何由一介浪人恢复旧领,登上佐渡守的宝座的。既然大殿能够将本间氏康扶上来,那也能同样给我们一样的东西,尤其是在台湾他们看到了大片等待开垦的处女地之后,这更坚定了这些武士们为周可成效忠,重建家名的信念。对于这些东国武士来说,最重要的是家名的延续、领地的安堵;除此之外都可以忍耐,哪怕是杀父之仇、夺妻之恨,在家名和领地面前,都不值得一提。比如德川家康的长子松平信康因为莫须有的罪名遭到盟友织田信长怀疑,织田信长立即下令德川家康处理此事,当时德川家正面对武田家沉重的压力,若失去织田信长的支持只有死路一条。在家名的延续和长子的生命之间德川家康选择了前者,逼迫年仅二十岁的长子切腹自尽。武士的生活就是这么残酷而又现实,身为一个武士就要有为了家名舍弃一切的觉悟,个人的好恶与亲情早已被抛之脑后。
“殿下,请您下令吧!”一名久知家的武士沉声道:“为了大殿的命令,哪怕是必死,我们也会去做的!”
“很好!”周良仲点了点头:“大殿命令我们在这里忍耐,等待机会。接下来没有我的命令,所有人都不许离开这个院子,都明白了吗?”
“明白!”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是十天过去了,东山岛上依旧是老样子,就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周良仲能够感觉到弓弦越来越紧,无论是曾一本还是董大都在等待某个机会,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等待下一个赶圩日的来临,等待小七带来新的命令。
周良仲在圩市并没有找到小七本人,据代替小七来的一名手下说首领已经回中左所了,这让他又是失望又是兴奋,失望的是没有得到新的命令,而兴奋的是小七返回意味着已经完成了对东山岛周围海况的勘察,大殿的舰队应该就要到了。
“首领走之前有没有什么叮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