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护士把谢君瑜扶起来,二话不说把人拉出去重新拍片打石膏。谢君瑜同样沉默,顺从地跟着出去。
这天忙坏了周沫林西这对小情侣,一人看着病房内,一人陪在病房外,她俩达成共识,暂时先不要让谢君瑜和余堇见面了。
重新打完石膏的谢君瑜也没有再主动要进余堇病房,周沫弄了个轮椅给她坐着,推她去走廊尽头的窗边透气。
这时候的天灰蒙得像雾霾重度污染,越看越心闷,别说谢君瑜了,连周沫看久了也开始受不了这种压抑。
“这天不好看,我送你回家吧?”
周沫过来推轮椅,谢君瑜扒住轮椅手推圈不让她动。互相角力一阵,周沫正要去掰她的手,才弯下腰,就对上一双洒满了碎玻璃的眼睛。
“你知道她刚刚说什么吗?她竟然问我……问我为什么要救她?”
眼底的碎玻璃还在繁殖堆叠,即将满溢泄流,肉体凡胎不敢接也接不住这份尖锐,于是周沫下意识卸下手头的力气,转而直起身搭上轮椅推手。
谢君瑜死命攥紧手推圈,像是要比一比究竟是自己力气更大还是铝合金的手推圈更为坚固。
铝合金导热性太好,天气又太冷,抓上去冰得发疼,不过再冰再疼,也比不过深冬的海水。
那是直接咬断四肢百骸的果断,刚一触碰到海水,感官立时被吞噬,根本来不及感受其他。只有在被人拽出海、被压在沙滩、见到双眼紧闭的余堇、碰到余堇冰块一样冷的身体时,深海的冰冻和残忍才渐渐返上来。
海水灌进身体里,肺腑凝冰,心脏易位,疼都无从说起。
她不会游泳,却在那一刻舍生忘死一路相跟。
余堇竟然问……为什么要救她?
“她是想我死,她是要我跟她一起死!”谢君瑜情绪激动起来,目眦欲裂,手攥拳砸在轮椅扶手上,梆梆作响。
“君瑜、君瑜……你冷静一点……”周沫去拦去挡,她或许可以劝阻一个情绪激动的正常人,可她实在劝不住一个眼里愤怒痛苦混杂的心理疾病疑似患者。
周沫去病房里叫林西,本以为谢君瑜已经够棘手,看到平躺着望向天花板不停流眼泪的余堇,作为旁观者,她竟然也感受到了无望。
余堇该怎么办,谢君瑜该怎么办,她们该怎么办?
林西安抚好,周沫要送谢君瑜回家,谢君瑜不肯,说什么都要看着余堇。旁人劝不动,但无论如何也不敢再让她们单独待在一起,林西留下来,顺便看看谢君瑜的情况。
重新进病房的谢君瑜大不一样,看上去十分冷静,还能自己从轮椅上起来蹦去陪护床坐着。余堇已经睡着了。周沫去而复返,给谢君瑜带了换洗衣物,和林西商量轮流看着。
晚上周沫回家,林西来了个电话,见余堇在谢君瑜重进病房前就睡着了,一直到现在都没醒,而谢君瑜也躺陪护床上闭着眼,她当两人都睡了,怕吵到人,出去接电话。
结果下一秒谢君瑜就睁开眼,小心翼翼下陪护床,坐到病床边,把余堇伸到外面的手塞进被子里。手塞进去被子快盖上的那一刻,她还轻轻抚了抚余堇手背的骨骼。
很凸,很明显,余堇太瘦了。
谢君瑜坐回去,目光来来回回描摹余堇的脸。
怎么脸色还是这么苍白,吊了这么久的水,周围这么多仪器摆着,为什么余堇还是一副病恹恹的样子?
也不知道是余堇刚刚又哭过,还是之前的那一通发泄太过用力,眼圈现在都还在发红,看上去似乎还有些肿了。
怪她,余堇刚被救上来,她还冲人发脾气,怪她。
林西推开门,看到谢君瑜伏在余堇床边,时不时还有两声克制压抑的吸鼻子声,她想了想,还是退出去,把门带上。
病房里没开灯,很暗,也不知道时间到了几点,窗外的街道已经没什么车辆行驶,只有几盏孤零零的路灯光亮彼此映照。
余堇睡得不踏实,窗户打开了条缝,深夜里冷风灌进来,很容易冻醒。她睁开眼看窗户的那条缝,好巧不巧,正对着她的脸。
她想叫人把窗户关了,手刚在被子里挪动一点,忽然感受到了阻碍,那阻碍不是被子内的,而是有什么压在了被子表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