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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九点半,东谢村逐渐陷入沉睡,死寂楼梯上突然出现两道匆促的脚步,谢筠和邵婕先后推开谢安青的房门,看到她合衣躺在床上——侧身,鞋没有脱,脚悬在床边,正下方的地板上有零落几点水光。
“啪!”
谢筠一把拍开灯,水光消失,变成和地板几乎融为一体的赤红。
谢筠目光定格,看清它是什么那秒,心胆俱裂。
邵婕已经大步跑过来,掀开了谢安青左边的裤腿——白袜子红透,脚踝一圈伤口触目惊心。
谢筠一眼认出那是被荒山里的捕兽夹夹的,她今年三月才跟消防上山救过一个不听劝的老汉,在捕兽夹恐怖的咬合力下,他的骨头当时就被夹断了,谢安青……
瘦得衣服都空荡荡的。
她是怎么把夹子掰开的,怎么一个人走下山的,怎么忍到现在的?
谢筠像被人在心窝里打了一拳,疼得脊背都直不起来了。
邵婕抖着手把谢安青已经被冷汗打湿的头发拨开,声音不敢重一点:“青,是姐姐,姐姐现在带你去医院,路远,姐姐得背着你走,要是不小心把你弄疼了,你跟姐姐讲,姐姐轻点。”
“青?”
邵婕小心翼翼地把谢安青脸转过来,看见她平静到空洞的双眼,切断了谢筠身体里愤怒与心疼的所有撕扯,她大步上前,没和事情的开始一样,任谁一句“给我”就把谢安青的事假手别人,也没有去问谢安青愿不愿意,沉默爱惜地将她背起来往出走。
走到屋子中央,有什么东西从谢安青手心滑落,掉在地上,发出很重一声响。
谢筠步子顿住,和邵婕同时低头看过去。
一块红色的石头。
红得很惊艳。
谢安青今天下午在小尾河捡的。
她想着把欠陈礼的手串做出来送给她,她是不是就会和八月哪天在小尾河边说的一样,“我要把自己打扮漂亮一点,去谈恋爱。”
继续谈恋爱。
和她谈。
所以她信心满满,生怕绕路太远,浪费时间,抄近路走了荒山,在荒山里遇到已经生锈的捕兽夹。
县医院相熟的医生说:“谢书记清楚那片什么情况,进去之前,她肯定给自己做了万全的防护措施,不然别说是皮外伤,单就是那个夹子,她都脱不开。”
那么大的咬合力,靠她一个人根本打不开,荒山里还没有信号,没有人,去是拿命在赌。
可她就是去了。
天天在水库旁边训这个,防那个,尽自己所能不让大家靠近危险,转头到自己这儿了,明知故犯,不计后果。
就为那么个人?
谢筠恨陈礼恨得快疯了。
抬眼看到谢安青浑浑噩噩躺在病床上,冷汗出了一身又一身,多少激烈情绪都在呼吸之间化为乌有,只剩露都不能露出来的心疼。
这次要花多久,你才会好?
如果我现在突然和你表白,你会不会觉得我有病,我们连朋友都没得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