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往日厮杀震天、血肉横飞的回忆不同,这次的梦境颇为柔软。
像是轻纱笼罩下的一段朦胧月影,带着幽微的甜香。
香息之中,沈荔散发披衣倚靠在榻上,神色不似以往的清冷疏离,而是蕴着浅浅的一汪笑意,轻快而慵懒地看他。
那双执笔风雅,软若无骨的手挂了上来,在他脖颈处游移,在他耳畔笑语。
很痒。
除了痒之外,还有一种陌生的躁动。
他成了混沌的影子,迫不及待要钻入那片皎洁的月色中,抛开一切束缚,去丈量那不盈一握的腰肢,去汲取那沁人的香息,去……
去索取更多。
在梦境变得更混乱与光怪陆离前,萧燃终于惊醒。
帐外一片冷雾氤氲的夜色,天还未亮,后颈处传来羽毛搔刮似的轻软呼吸。
是榻上的沈荔翻了个身,面朝外微微蜷着,唇鼻几乎快贴上他的耳廓。
梦境与现实短暂重叠,萧燃恍惚了一瞬,很快发现自己正处于十九年人生中最尴尬的一刻。
低骂了一声,他小心翼翼地伸出一根礼貌的手指,轻轻将埋在后颈处的那颗漂亮脑袋往里戳了戳。
坐起身,梦中的躁动并未消散,反而隐隐有下沉的趋势。
萧燃扶额深吸一口气,并不敢回头看。
只解了革带搴帘出帐,大步朝营地外那段冷雾萦绕的溪水走去。
……
沈荔醒来时,帐中一切如常。
侍女捧了巾栉前来侍奉梳妆,她看着镜中那张敷粉描眉的清艳脸庞,醒了许久的神,方问:“郡王一晚都在巡守营地么?”
“殿下三更天时入帐歇息了片刻,天还未亮复又出去了。”
商灵背着刀打了个哈欠,盘腿坐道,“不知谁惹他了,一个人在冰冷的溪水里泡了老久呢。”
他回过毡帐?为何自己全然不知?
只歇了片刻就走,脸色还不好,莫非又是驱虫药香惹他心烦了?
沈荔并未费神太久,营帐外已传来了雄浑的号角声,意味着这场盛大的皇家围猎即将拉开帷幕。
她收拾好起身,目光落在妆奁盒旁的那条玄纹嵌金的赤色抹额上。
临行前,傅母朱氏特意将此抹额交予她,百般叮嘱:狩猎角逐开始前,一定要亲手为郡王戴上此物。
虽不知为何……
但朱氏大概不知晓,两人已许久没再说过一句话,只怕萧燃现在并不想见到她,以及与她有关的任何物件。
密林外,平丘上,皇旗猎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