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繁星第一次来这里,但她并不知道。她知道的那一次,是她一辈子的噩梦。
在那之前,繁星对林准易的印象有所改观,因为他帮她隐瞒了喝酒的事,也完全没有旧事重提。
如果他以告诉家人来威胁,她一定得就范。可这理由是她不敢也绝对不能说得,死死按着它已经成了她的一部分,即便梦话、即便喝醉她都不会漏出来——那天是妹妹的生日,在有妹妹之前,繁星觉得爸爸并不会疼小孩子,她没有朋友自然也无从比较。在有妹妹之后,她知道自己受了骗。
但同时,她也明白了,自己从小到大那隐隐的不适感到底是从何而来。
在这个世界上,有的人天生就是多余的,这是繁星自己领悟到的事。这个领悟令她不开心,所以她想做点什么来发泄,喝了酒之后,她感觉自己重新平静了下来。
她想,自己终究还是要离开这个家的,到外面去看看,如果可以,希望永远都不再回来,只和爷爷一个人联系。如果自己并不优秀,就没那么重要,走掉以后,也不会被时时记得。
繁星最后一次和林准易笑着聊天时,她问他:“你将来想做什么?”
他的回答毫无新意:“像我爸爸一样。”
“你自己想做什么?”她强调。
“这就是我自己想做的。”他一边回答,一边陷入了迷茫。
他自己想做什么?对于他来说,这个问题有点难。
在林准易的一贯印象中,他一直都是要努力去接爸爸班的,没有第二种可能。
繁星说:“这是你爸爸想你做的,你自己想做什么?”
他答不上来,又不想露怯,于是反问:“你想做什么?”
“想做幼儿园老师。”她说完见林准易惊讶,连忙解释:“我不总是很凶,只有面对讨厌的人才凶。我好喜欢小孩子!尤其是三四岁的。”
林准易问:“你到底有多讨厌我?”
“那是之前啦,”她说:“最近稍微有所改观了。”
他说:“你对于未来的想法一点都不现实。你家里不需要幼儿园老师,这样的人太多了,可以随时雇。”
繁星说:“所以我……”
她忽然住了口,对面这是林准易,不是张同学,他不会跟她真的一起讨论起来,他只会微笑着听着,然后一转头就告诉爷爷和她爸爸。
林准易没有问,因为他知道她想说什么。
他觉得那是天方夜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