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义连忙又一溜儿小跑赶回来,小心地跪在一地碎玉沫子上,说道:“皇上,京城百姓乐捐白银四十余万两,筹建玄明宫。老奴东厂地番子们查明,司礼太监刘瑾,从中挪用了整整二十万两,运回陕西老家为其父母修造坟墓。
而且。。。。。。。。。。而且坟墓规格,严重僭越逾矩,富丽堂皇、碑阁亭堂一应俱全,已经超越了王侯陵寝地规模!贪墨,老奴还不敢上殿扰君,可是四品内监父母的坟墓,规格超越王侯,此举近乎谋反,老奴不敢不报!”
戴义说完了。趴在那儿等着正德皇帝训示,可是半天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大殿上静悄悄地,就象一座坟墓,竟连一丝儿呼吸都听不到。
不对劲儿呀,就正德皇上那炮仗脾气,他该把龙书案都推了才是正常反应。先承受了莫大地侮辱、感动的热泪直流,现在听说刘瑾如此待他。怎么也该发发脾气吧?他怎么。。。。。。。。。。怎么。。。。。。。。。。?
戴义提心吊胆地抬头一看,只见正德皇帝站在龙书案后,大袖低垂,双眼漂浮不定,似乎找不到一个焦点。那脸上,不但没有一点怒气,还有一点。。。。。。。。。。似笑非笑的意思。只是他的脸色发白,一丝儿血色都没有,白的有点吓人。
“皇。。。。。。。。。。皇上?”戴义瑟缩了一下,有点害怕,皇上这表情,从来没见过。
“哈哈!哈哈哈!”忽然传出一串笑声,满朝文武睁着惊恐的向上看去,只见正德笑地前仰后合。他坐回龙椅上,侧着身子,臂肘支在扶手上,一边扶着额头笑,一边摸出块手帕擦笑出地眼泪。
大殿上静的要命,明明皇帝就在上边发笑。可是下边地人都觉得太静了,静的似乎一根针落在地上都听的见。一股无形的寒流,让每个听到笑声的人都怵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就连一直装傻充愣的江彬都感觉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脸上玩世不恭地表情肃然收敛了起来。
正德皇帝吃吃地笑着,笑得肩膀乱颤,翼善冠上硕大地宝珠颤巍巍动个不停,只见他笑着站起身,随意地一摆手道:“散朝,回宫!”
说完转身便走,杜甫领着四个小黄门慌忙随在前后。正德转过屏风之后。笑声陡然放大,一阵“哈哈哈”的大笑又复传进众人耳中。
一直呆若木鸡地刘瑾激灵一下。好象才活过来,他“咕咚”一声跪在地上,也不管方向,不知拜的是谁,绝望地嘶嚎了一声:“皇上!皇上!”
哈哈大笑声已经远去了,根本不曾有丝毫停歇,刘瑾痴痴地跪了半晌,觉得嘴唇发紧,脸上有些冷,他慢慢抬起头来,只见张彩、刘宇等人怔怔地站在那儿望着空荡荡的龙椅,那脸色,就象一个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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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瑾,完了!
皇帝下旨散朝,但是满朝文武一个没走,全都呆站在金銮殿,他们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个消息,当他们明白这已是事实的时候,他们开始猜测皇上到底准备如何处治刘瑾。
还好,只等了半个时辰,太监就来传旨了,传旨的还是杜甫,他往金殿上一站,一看除了杨凌,要传旨地人全都在场,杜甫传旨:内阁三大学士趋乾清宫见驾,刘瑾押入内狱听参,其余百官各自回府,传完旨这位仁兄马不停蹄,又奔威国公府去了。
文武百官一哄而散,准备喝酒作诗庆祝一番的,准备改换门庭另外傍棵大树的,安排后事遣散家人的,各忙各的去了。
圣旨到处,侍卫亲军撤出国公府,杨凌入宫见驾,与三大学士和皇帝密议了整整一个下午。随即,皇帝下旨,令锦衣卫、东厂查抄刘瑾府。
刘瑾被关在内狱,内狱就是在皇宫里随便找间破旧点的房子,先在里边关着,既然没有交予司狱,那就还有一线生机,刘瑾知道今天地所为真是彻底伤了皇帝的心,可是他现在要的仅仅是一条命,只要命还在,皇帝的怒气早晚会消,那时方能徐图东山再起。
然而,他用尽心机,可是看守他的人,全是苗逵千挑万选出来的亲信,无论他如何哀求。如何诱之以利,就是没有一个替他去向皇帝传讯地。刘瑾无可奈何,躺在土炕上瞪着棚顶根本毫无睡意,撑了好久,皇帝居然看他来了。
刘瑾大喜,一见正德入殿,立即扑过去抱住正德的靴子。嘶声大叫道:“皇上,皇上恕罪啊。老奴侍候了皇上十几年,老奴舍不得皇上哪!”说着以头抢地,砰砰连声。
正德怒极,正欲一脚踢去,却见刘瑾冠戴已除,穿着内袍白衫,满头花白头发散开。额头已经磕得一片血肉模糊,灯光下映着他满脸皱纹,看上去苍老无比,十分的可怜,心中如电光火石,过去种种,不由地一齐浮上心头。
帝王之家,向来少亲情。从小到大。与父皇母后在一起的时间少,陪着他地不过就是身边这些太监,从小时候坐在刘瑾背上骑大马,想到淘气时候被父皇责骂,刘瑾替他挨地打。再想到为朝政烦恼、被言官攻讦,刘瑾刘瑾千方百计地哄他开心。为他开怀,这是从小相随的伴当啊。
正德双眼含泪,颤声道:“刘瑾,朕对你,可有一丝薄待?为什么,朕如此信任你,你却对朕两面三刀,阳奉阴违,竟然如此欺朕、伤朕?”
刘瑾何等机灵,听他说地痛心。却少了几分怒气。立即哭得喘不上气儿地道:“皇上,老奴愚蠢。老奴穷苦人出身,得了皇上宠信,一时贪心,就想捞些银子。老奴是个阉人,见不得人的东西,在家乡父老面前丢人现眼,老奴大修父母之暮,只是想显摆显摆。”
他哭地嗓子都哑了,涕泪横流道:“老奴真的再没有什么坏心了呀,求皇上慈悲、皇上慈悲啊。老奴死不足惜,老奴入宫这么多年,只有皇上一个主子,老奴把皇上当成最亲的人了,想到今后再不能侍候在皇上的身边,老奴死不瞑目呀!”
正德垂泪道:“刘瑾、你、你真是太辜负朕了,太伤朕的心了!念你服侍朕多年,今日朕才来见你一面,以后永不相见!”
正德说的决绝,可是痛惜远甚于愤怒,刘瑾心眼一转儿,见皇上转身欲走,忙跪行几步,哭求道:“皇上,早春天气寒冷,这殿中更加阴湿,老奴只着小衣,冻得瑟瑟发抖,求皇上垂怜,乞赐几件旧衣御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