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凌贴着帘缝儿向内一看,只见一排的红木官帽椅儿,刘瑾身着蟒袍,捧着个紫砂的鸽嘴壶儿,就嘴儿喝了口茶,恨恨地道:“就算他们不怕死。咱家就不信那些娇生惯养的书生馕子受得了冻、挨得了饿,你们慌什么?挨到中午看看,哼,到时叫人把番子撤了,准许他们地家仆进来,他们保准儿就坡下驴,跑回家装死去”。
这时一角蟒袍又闪进视线内,转脸儿坐在了刘瑾旁边。那是东厂厂公谷大用,只见他苦笑道:“说的是,如今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如今和外廷较着劲呢,谁先退这仗就败了,莫要找了杨大人来叫他看笑话。咱再候着吧”。
他想了一想,说道:“刘公公,你看是不是先把九城地封锁撤了?虽说天寒大雪进出的人少多了,可是南来北往的人还是不少,把城锁了民间不免又要胡乱猜议,再说这事儿原本也不可能遮得住人耳目”。
刘瑾想了想道:“嗯,张公公,麻烦你通知九城开关吧,不过。。。。。。。谷公公,东厂在午门的几条要道上还得注意点儿。莫叫闲杂人等全跑来瞧热闹。那乱子就大了”。
两人应了一声,只见谷大用立起身来要往外走。杨凌忙一掀门帘儿,清咳一声踱了进去。
张永刚刚转过身来,一眼瞧见杨凌不禁讶然道:“杨大人?今儿怎么进京了?”
杨凌扫了一眼众人,见众人惊讶之余又面露喜色,原本有些局促不安的神情消解了不少,似乎觉的来了强有力的帮手,便是刘瑾虽然不动声色,可是眸子里地喜意也是遮不住地。
杨凌心道:“看来他们这次瞒着我,倒不是有心想将我撇在一边,而是自以为能摆布得了满朝文武,却没想到摊子越搞越乱“。
他扬了扬手中地皇榜,故作慌张地道:“这是谁的主意?忒也胡闹了,刘公公施行新政,正需百官鼎力支持,刘、谢不过是致仕之人,过不了多久就会被人遗望,官场上地影响和德望就会渐渐消失,如今说是指斥他们为奸党,不啻于把他们抬出来,又成了百官领袖,这不是自树强敌么?”
谷大用等人听的面面相觑,不约而同把目光悄悄瞄向刘谨,刘瑾老脸一红,他听说百官跪了一夜,心中也有些惴惴不安,觉得自已聘的那位秀才军师出的主意太过火了点儿,可是又没有向百官低头地道理,正在那儿硬撑呢,听杨凌一说,也不知道自已犯了什么大错,不禁讪然道:“呃。。。。。。。,杨大人觉得这主意不好么?”
他站起身来道:“听说北宋徽宗年间,朝中打击结盟的奸党,就立了奸党碑,结果将奸党一网打尽,再也无人敢予胡乱指斥朝政,怎么。。。。。。。怎么。。。。。。。?”
徽宗年间?大宋这一朝奸党最是众多,杨凌通过戏说倒真记的那一朝的许多事,也知道立奸党碑的事,他叹道:“刘公公,这是你那位秀才公出的主意吧?陷主于不义呐,刘公公你想想,那一朝当权地都是什么人?是蔡京、童贯误国六贼啊!”
他环顾四周,冷笑一声道:“妙呀,妙极了,刘、马、张、谷、苗,五位公公加上我杨凌,这奸党榜一贴,大明朝误国六贼马上新鲜出笼了”。
刘瑾等人听的想笑又忍住,一时也顾不上探问何以这奸党榜一贴会有这许多害处了,心里只是觉的杨凌的学问那是远超过他们的,他这么说必有他的道理。至于误国奸贼,谁想做呀。他们还觉的自已是大忠臣呢。
刘瑾讷讷地道:“咱家施以新政,百官一概予以反对,这帮书虫根本就是看不起咱们内廷,只要是咱们提地、说的,他们就是闭着眼一通反对,连个理由都懒得和你讲,那副不屑的面孔。真要把人活活气死。
咱家本想打打百官地气焰,倒也没想到他们如此坚决。竟在雪中跪了一宿,幸好皇上今早取消了早朝,要不咱家真要着了忙了,可是。。。。。。。杨大人将皇榜取了回来,这要是收回来,咱们几个地颜面何存?皇上那儿怎么交待?”
谷大用几人刚刚上位,最关心的就是这个。闻言不禁连连点头。杨凌道:“就算没有此事,难道外臣们就看得起咱们了?再说。。。。。。。鞑靼重兵压境,如今边关告急,需要内外臣工齐心合力以抗外侮,这个理由够不够?
诸位就用这个理由进谏给皇上,请皇上收回圣旨,皇上必然赞许几位公公识大体,重朝廷。忠君爱民呀”。
这个理由倒能接受,又能讨好皇上,刘瑾等人自然点头,同时也有些吃惊,苗逵已忍不住问道:“杨大人,鞑子又来袭边了?”
杨凌脸色有些凝重地点头道:“嗯。今次鞑靼地伯延汗和火筛率七万铁骑袭我大同宣府一线,现在已有多座城池失陷,必须要马上禀明皇上,立即召集朝中大员商议起兵御敌之策。皇上呢?怎么只见你们在这里?”
马永成小声干笑道:“宁王进贡了皇上一个马戏班子,里边有两位姑娘俏丽异常,又懂得杂耍和戏法,皇上甚是喜欢,昨儿召了她们侍寝,想是身子乏了,一早传出口谕来。今儿休了早朝。咱家也不敢进去打扰。。。。。。。”。
皇上在后宫召嫔妃侍寝必须要皇后用过金印敬事房才可以进御,而且有时间限制。到了时辰得把妃子送回宫去,不能和皇上同床共枕、夜话长眠。
小正德地性子哪受得了这约束,后宫赌气不去了,想不到却自已找起了女人,只是。。。。。。。宁王?宁王!
杨凌心里一惊,拔腿就要冲进皇帝的寝宫,身形略动了动,他才回过神儿来,宁王会造反,如今只有他知道,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不过这两个女人既是宁王公然送来地,禁内已记录造册,就决不会是用来刺杀皇帝的。
如果她们只是寻常的戏子,那就是宁王用来取悦或者迷惑正德的工具,如果她们是宁王的心腹,那就是派在皇帝身边的耳目,自已这般性急做什么?
他自嘲地一笑,看看有些诧异的几位公公,说道:“如今事儿不宜闹大,边境正生着祸乱,如果内廷再张榜公布处罚朝臣,势必引得天下攻吁。
这样吧,张公公、谷公公速去解了城禁,撤回番子,马公公,请着人速速促请皇上起身,咱们先请旨撤回奸党令以安抚百官,然后请皇上调兵遣将北伐鞑靼才是”。
苗逵虽是个太监,却一直想领兵打仗,建立功勋,一听这话摩拳擦掌道:“好,咱家与大人一起去见皇上,鞑子太猖狂了,一定要派出重兵,狠狠地打他一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