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户长瞪大的眼中还凝固着惊骇,壮硕的身躯已软软瘫倒在地。
裴靖逸甩了甩手腕,睨着地上的尸首:“倒是便宜他了。”
顾怀玉一把扯下头上沉甸甸的冠冕,揉了揉被压得生疼的脖颈,突然蹙眉道:“耶律迟为何这般轻易放我们出城?”
裴靖逸腮帮子隐隐鼓起,语气不咸不淡道:“许是他色欲熏心,也想分一杯羹。”
“分什么羹?”
顾怀玉低头扯了扯身上刺目的喜服,实在是不理解,“我这新妇都已嫁做人妻——”
话音未落,裴靖逸已从衣柜里扯出件素色长衫扔过来,“有些人就专好别人的爱妻。”
顾怀玉抬起被耶律迟碰过的那只手,若有所思道:“所以他方才……”
裴靖逸突然握住他的手腕,拇指重重碾过他的手背,像是要擦去什么脏东西似的:“我该当场剁了他那双手。”
顾怀玉任由他握着,抬眸望向厅中,那通译这才回过神来,浑身哆嗦着,跌跌撞撞往外爬。
“站住。”
裴靖逸头也不回,两个字冻得那通译浑身僵直。
方才通译亲眼看见这个煞神从喜帐后闪出,拧断千户长的脖子就像折根芦苇。
“好汉饶命!”
通译转身砰砰磕头,连连乞求道:“小的就是个聋子瞎子,今晚什么都没瞧见……”
顾怀玉斜睨了裴靖逸一眼,眼波里明晃晃写着“看你干的好事”。
裴靖逸微微耸了耸肩,他转身与顾怀玉并肩坐在床沿,对着通译低声道:“我们半个时辰后离开。”
他目光往千户长尸首上一扫,“你一个时辰后再喊人,那时尸首都僵了,东辽人不会怀疑到你头上。”
顾怀玉解开喜服系带,随意地换着衣裳,“横竖是个死人了,桌上有刀,你要不要捅几刀出气?”
那通译却吓得头也不敢抬,连连摇头:“小的、不敢,小的真不敢……”
顾怀玉也不勉强,他换好素色长衫,径自走到桌前,拈起一块酥点便咬,“此处驻军几何?”
这位素来作派讲究的宰执大人,经过这些时日的风餐露宿,竟也能对着刚断气的尸首面不改色地进食了。
通译贴身服侍千户长,军中情况多少知道些,也不敢怠慢,忙不迭低声回道。
顾怀玉问清了情况,心里已有了大致盘算,东辽这头年迈巨兽的余威犹在,倒比他预想的更为棘手。
但眼下,比起这些,更让他头疼的是另一个问题。
“时辰到了。”
裴靖逸已换上千户长的官服,压低遮面的狐毛毡帽,拎起一壶酒浇在身上,俨然一副醉醺醺的武将模样。
他大摇大摆推门而出,顾怀玉低眉顺眼跟在后头。
沿途仆役闻到浓烈酒气,纷纷低头避让,谁不知道千户大人酒后最爱鞭笞下人?
二人共乘一骑刚出府门,裴靖逸正要策马南归,忽觉袖口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