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除了一张床铺和条跛脚板凳外,再无他物。
好在床褥还算洁净,顾怀玉舟车劳顿整日,简单洗漱后便和衣躺下了。
屋内连打地铺的余地都没有,仅有的床褥自然归了顾怀玉。
裴靖逸倒也不讲究,径直往床底下一躺,双臂交叠枕在脑后。
顾怀玉闭目养神,白日当着阿木刺的面,有些话不便明说,此刻才低声问道:“本相还未问你,可觉得此举太过冲动?”
裴靖逸在床下轻笑一声:“相爷哪件事不冲动?摘宣德门下的匾不冲动?杀乌维不冲动?”
顾怀玉听出他话中有话,侧过身来望向床下:“你是怪本相行事不与你商量?”
“我是说……”裴靖逸的声音忽然轻了下来,“相爷尽管放开手做你想做的,我会一直陪着你,绝不会让你独自涉险。”
顿了顿,他轻笑着补上一句:“当然,若能事先知会一声,那就更好了。”
顾怀玉定定地望着他,若说心中毫无触动,那自然是假话。
自少年时起,他就习惯了独力为天子收拾烂摊子,朝堂上下事事都要他决断,从无人可倚靠。
久而久之,他早已习惯独断专行。
作为大宸头号权臣,他本不需要什么遮风避雨的依靠。
但此刻听着裴靖逸这番话,心头竟泛起一丝异样的暖意——
有人愿与他并肩而立,这种感觉……倒真不坏。
顾怀玉往床里侧挪了挪,沉吟片刻后淡声道:“上来。”
裴靖逸几乎是从床底弹起来的,这等好事岂容迟疑?
驿站的木床本就窄小,被他高大魁梧的身躯一占,两人顿时紧贴在一起。
他并未完全躺下,而是单臂撑在床头,掌心托着下巴,目光灼灼地盯着顾怀玉:“相爷这是心疼我了?”
顾怀玉懒得搭理他,闭目道:“要睡就睡,不睡滚下去。”
裴靖逸哪还睡得着?身边的人身上又香又滑,他盯着那张近在咫尺的睡颜看了半晌,忽然伸手揽住那清瘦的肩头:“我冷,能不能搂着相爷睡?”
荒漠昼夜温差极大,此刻确实寒意沁骨。
顾怀玉本就体寒,被揽入温热紧实的怀抱时微微一僵,终究还是没有推开。
夜色静得出奇,他的脸恰好贴在裴靖逸颈窝。
耳畔清晰听得见那“砰砰砰”有力的心跳声,奇怪的是,这心跳越跳越快,仿佛擂鼓似的,吵得他怎么都睡不踏实。
他困倦地打了个哈欠:“心跳这般急促……可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裴靖逸在心底暗叹一声“我的相爷啊”,忍不住低笑:“若此刻心跳不快,那才是真出问题了。”
顾怀玉蹙眉不解:“心脉有疾?”
裴靖逸难得沉默片刻,终是直白道:“我心悦相爷,得拥心上人在怀,岂能不心潮澎湃?”
顾怀玉缓缓眨了眨眼,这似乎又是一次告白,他却不恼,只从鼻间逸出一声慵懒的轻哼:“无聊,说些正经事。”
裴靖逸被他这副模样惹得心头滚烫,此刻哪还想说什么正经事?只恨不能立刻做些“正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