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有人带头将街头侮辱秦子的标语撕掉,反被百姓围攻,一时间学子和市井群起争执。
士庶分裂,文武纷争,天下风声乱作一团。
元琢这十日过得比十年还漫长。
自登基以来,他时刻谨记太傅教诲——为君者当怀仁德之心,行宽厚之政。
从前他对顾怀玉铁血断事、草菅人命颇有微词,暗地总觉得太过酷烈。
可如今自己亲政不过十日,才发现手握利器,杀心自起,朝局每天都有新麻烦,杀人反倒成了最省事的法子。
前几日他还能有心情在朱批上写“着吏部议处”,再就是“革职查办”,这几日只有“斩立决”三个字。
这十天,他杀的人,比顾怀玉去年一年还多。
崇政殿前积血早已渗透靴底,地砖下泛出乌红,内侍都来不及换水冲洗,殿前殿后,血腥气冲天。
元琢不记得自己几天没合过眼,衣袍换了几茬,神色却一天比一天阴郁。
他坐在御案后,脸色苍白,眼下挂着浓重乌青,整个如同阴冷的鬼魅,听到徐公公汇报:“陛下,崔尚书告病在家,说身子不适,不能面圣。”
元琢倏地笑出声来。
那笑声又轻又冷,却听得满殿侍从寒毛倒竖。
徐公公心里头无比怀念顾怀玉,硬着头皮劝道:“陛下,崔尚书毕竟是朝中老臣,素来谨慎,只是性子狡猾了些,其实也是有能为的。”
元琢不听这些废话,他已经三次催促发俸,给足崔尚书面子。
崔尚书拖着不发俸禄,整个京城的小吏都罢了工,大宸这头巨兽直接跛了一条腿。
他提起朱笔,笔尖在砚台里慢慢搅动,像在搅拌一池鲜血,“抗旨不遵,贻误国事——”
“满门抄斩。”
徐公公浑身一颤,跪地磕头:“陛下三思啊!”
元琢置之不理,现在才发觉,顾怀玉的脾气是真的好,能忍那老狐狸那么多年。
他连十天都忍不了。
他随手把朱批扔给徐公公,冷冷道:“送去刑部,明日午门问斩。”
徐公公哆哆嗦嗦地捧起奏折,正要起身,元琢忽然又叫住他,幽幽开口:“董太师和秦子衿。。。近日如何?”
徐公公一脸苦色,心里把顾怀玉的名字念了一百遍,“董太师他们……这几日过得,实在不大顺利。”
“那些武官,简直像脱缰的野马,动辄带着亲兵堵在董太师家门口,三天一大闹,两天一小闹,上回闹到半夜,竟把太师的胡子都剪了,连头发也被拔去一撮……惨不忍睹啊。”
“秦大人就更惨了,自从百姓知道是他参倒了相爷,每日门前都有人泼粪、丢臭鸡蛋,还在墙上画乌龟骂他。”
“前几天三更半夜,有人潜进秦府纵火,差点把人活活烧死,幸好侍从发现得早,才捡回一条命……到底是百姓干的,还是武官闹的,现在都查不清了。”
“现在董太师、秦大人,还有清流那几位大人,家都不敢回,全窝在衙门里,连门都不敢出。”
“秦大人更是……连白天都不敢上街。”
徐公公说到这里,只觉得一阵阵头皮发麻。
这还是皇城吗?比起顾怀玉在的时候,仿佛一夜之间变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