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层层递进、步步为营的攻势,此刻全乱了章法。
秦子衿忽而转身,广袖轻拂,朝裴靖逸施施然一礼。
他站姿挺拔,唇角含笑的模样温润如玉,与裴靖逸那副悍匪作派形成鲜明对比,“多谢裴将军为秦某答疑解惑。”
“裴将军果真博闻强记,连‘万事皆听卿决’这八个字都能通透解读,秦某佩服。”
裴靖逸面不改色地一点下巴,坦然受之。
秦子衿被这副不要脸的样子噎得喉头一梗,目光落在他显眼的耳坠,“裴将军怎么戴起妇人的耳饰来了?这是什么闺房情趣?”
殿中不少人都不由侧目。
裴靖逸听到“闺房情趣”四个字,原本拧起的眉头忽而舒展,嗤笑道:“既然秦寺卿知道是闺房情趣,怎么,竟还要问?”
秦子衿脸色微变,旋即又端起那副温润模样:“裴将军自从跟随顾相,越发不像武官了,倒越来越像文臣了。”
话似恭维,却字字带毒,这是在骂裴靖逸丢了武将风骨,成了摇尾乞怜的权门走狗。
“像谁?像秦寺卿?”
叙述,论起嘲讽人这一块,秦子衿是个文人,比不了裴靖逸这种毫无口德的人。
他嗤笑几声,声音不高不低,却让满殿皆闻,“我可比不得秦寺卿,东辽使臣下榻鸿胪寺时,秦寺卿连自家老娘都恨不得打包送上。”
“不知情的,还以为鸿胪寺是青楼,秦寺卿是龟奴啊!”
“你……”
秦子衿面色瞬间气得面红耳赤,有口难言。
殿中原本死寂,此刻却隐约响起几声窃笑,虽不敢太放肆,却也藏不住快意。
毕竟“送女伺使臣”这种事,旁人早已看不惯,此刻裴靖逸当众撕破了遮羞布,倒叫不少人暗中叫好。
谢少陵站在文官队列中,眉头微蹙。
他侧首低声问身旁的董丹虞,“这位裴将军也是顾相的人?”
董丹虞如实答道:“裴将军跟得最早,是相爷跟前的红人。”
谢少陵目光落在裴靖逸耳垂那枚耳饰,一看便是顾怀玉的手笔。
原以为他是顾怀玉唯一的袍下之臣,没想到,还有另一个人,且来得更早。
顾怀玉似有所感,抬眼正对上谢少陵幽怨的目光。
“?”
看他干什么?
场面闹得实在难看,董太师不得不亲自收场,他拢袖一揖,老态龙钟却不失风度。
“今日得闻先帝遗诏,老夫心中百感交集,顾相忠心可鉴,使我等辈汗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