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晋指尖停在“法”字最后一笔的凹槽里。
那石刻的沟壑中竟淌着光——滚烫的、流动的,像熔化的液体。
他倏然抬头。
天光如瀑,整座石碑被浇得金光灿灿。
碑上阴刻的律例条文在日光下纤毫毕现,连最晦涩的注疏小字都亮得刺眼。
原来这些年。。。。。。
是太阳在照亮石头。
发光的从来不是这块写满伸张正义的碑文。
是有人以身为炬,将天光引到这块冷铁般的石头上。
聂晋长长地吐一口气,忽地开口道:“来人!”
几个衙役慌忙上前,为首的班头躬身道:“大人有何吩咐?”
“把这块石碑,给我砸了。”
衙役们一愣,面面相觑。
班头脸色发白,咬牙道:“大人,这可是太宗皇帝御赐的律法碑……”
聂晋目光淡然,缓缓扫过众人:“怎么,本官的话不作数了?”
气势太冷太硬,几名衙役不敢违逆,只得提起大锤上前。
通译的腿肚子已经开始打颤,嘴唇哆嗦着想翻译,又不知该不该翻。
第一锤落下,“法”字应声崩裂。
副使被这动静吓了一大跳,揪着通译的衣领道:“你们大宸人脑子都有什么毛病?”
聂晋充耳不闻,背脊挺直,眼都不抬:“继续砸。”
“砰——”
“砰——”
碎石飞溅,尘土飞扬。
班头手里捏着锤柄,边砸边低声哽咽:“大人……律法虽制不了东辽人,可大宸不能没它啊……”
“死物罢了。”
聂晋弯下腰,拾起一块残碑,指腹缓缓擦过断裂的“律”字,“刻在石头上的律法,终究是死的。”
但活着的公道在人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