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二郎推开院门,里面竟是间宽敞的浴房。
四扇屏风隔开几个浴桶,热水蒸腾,熏香袅袅。
暖炉烧得正旺,将寒意驱散殆尽。
“相爷吩咐。”
柳二郎恭敬道,“贵使风尘仆仆,恐有风寒之气沾身,还请先更衣沐浴,熏香净体,再入书房一叙。”
副使脸色骤变,转向耶律迟,“他什么意思?”
耶律迟迈进浴房里,慢条斯理地解开腰带,“他说,顾相鼻子娇贵,闻不得我们东辽人身上的味道,沐浴后才能见顾相。”
“放肆!”
副使勃然大怒,手按在刀柄上欲拔刀,“我东辽使臣岂能受此羞辱?”
耶律迟已经脱下外袍,露出精壮的上身。
草原男儿常年骑射的肌肉线条流畅分明,在蒸腾的热气中泛着蜜色光泽。
他漫不经心地解开裤带,声音带着几分坦然,“我们今天是来求人的。”
副使瞪大眼睛,看着耶律迟坦然踏入浴桶,竟真就洗了起来。
柳二郎适时递上干净的浴巾,“都是新制的,请贵使放心使用。”
副使脸色铁青,却见耶律迟已经闭目养神,一副乐在其中的模样。
他咬了咬牙,终究还是解开了衣带。
沐浴之后,仆从早已准备好新的衣袍。
一水儿是大宸朝中使节穿的制式公服衣摆长至脚踝,袖口绵软垂垂,一举一动间都透着被规训过的温驯。
副使本就闷着一口气,穿上这身衣裳只觉像被生生包进一层软枷里,动弹不得。
更令他羞愤难忍的是,那些相府里的小丫鬟竟毫无避忌地上前来,三两人一组,替他们拭发、净面、抹香。
踏出浴房时,已日上三竿。
副使只觉浑身被香气腌透,连靴底都透着香。
他们东辽的皇帝,见面也不过脱帽拱手。
可今儿见个大宸宰执,竟要先沐浴更衣、抹香熏衣、换上朝服,由丫鬟亲手擦干头发,甚至连脚下的靴子都是人家配好的。
比见天子还麻烦。
折腾一早上,二人终于到了书房门前,柳二郎屈身通报道:“相爷,东辽副使与通译已至。”
“进。”
那声音隔着门扉传来,慵懒不经意。
丫鬟推开雕花门,先映入眼帘的是奢靡的云母屏风,绕过屏风,地龙的热气混着熏香扑面而来。
顾怀玉倚坐在锦榻之上,指尖一页页翻着奏折,连眼皮都未抬一下。
云娘立在他身后,一手握着梳子,正在替他束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