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相到——”
随着这声唱报,整座崇德殿仿佛突然苏醒。
老臣仓皇起身时碰翻了茶盏,年轻武将下意识抚整衣冠,就连方才被羞辱得几乎昏厥的曹参,也挣扎着撑起了身子,一手仍死死捂着衣襟,一手哆嗦地试图行礼。
耶律迟缓缓眯起眼,这不对劲。
他见过太多臣服,草原上的部族、南方投降的城主、败逃的王公,他们臣服时,眼里只有一个字:怕。
可现在这群人眼里,连“怕”都没有。
那个纤细的身影从长廊尽头缓缓而来,耶律迟呼吸不由得一滞。
比他见过的所有美人都美,眉眼如画,唇红齿白,精致,易碎,却又带着某种不容亵渎的凛冽。
只可惜,太瘦了。
他在心里评价,这样的身板在东辽连最弱的武士都打不过。
但就是这个人,每走一步,殿内便低一寸,众人便更恭一分。
“让诸位久等了。”
声音很轻,却让耶律迟后颈的汗毛忽然竖起。
这不是威胁的语气,没有他熟悉的杀气,却让最跋扈的乌维都噤若寒蝉。
他更看不懂的是那些人的眼神。
当顾怀玉经过时,有人悄悄用袖角抹了一把眼角,当顾怀玉抬手虚扶曹参时,老御史仿佛一个受到委屈的孩子,潸然落泪。
就连侍立在侧的裴靖逸,整个大宸,耶律迟唯一认可的强者,那按在刀柄上的手指在微微发抖,不是恐惧的战栗,而是某种他完全无法理解的激动。
这不是臣服。
至少不是耶律迟认知中的“臣服”。
耶律迟的银杯倾斜,酒液顺着指尖滑落,弄湿袖口,他却浑然不觉。
在旁人看来,他不过和东辽使团一样,被顾相的模样迷得挪不开眼。
在草原上,权力只来自恐惧,可汗的弯刀,贵族的皮鞭,武士的铁蹄。
但现在,他看到了完全超出理解的东西。
这种东西,似乎比恐惧更可怕。
因为它让人心甘情愿。
究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