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外立即传来恭敬应答:“是,相爷。”
车内暖炉里的银丝炭烧得正旺,将整个车厢烘得暖意融融。
与车外的冰冷寒气形成鲜明对比。
顾怀玉斜倚在软榻,身上仍然披着那件玄色黑豹大氅,领口一圈乌黑油亮的豹毛衬得他面容愈发清瘦干净。
裴靖逸高大的身躯在车厢内不得不微微弓着背,他干脆一膝跪地,沉沉跪在软榻前。
“相爷今日是故意的吧?”
顾怀玉心知肚明他问的是什么,但却偏偏不给他一个痛快,缓缓地抬眸,“故意什么?”
裴靖逸猛地躬身逼近,那双如狼般锐利的眸子死死盯着他,“故意无视我,故意打压我,故意让我觉得——”
他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在相爷心里,我裴度连条狗都不如。”
顾怀玉心里暗笑,却连半点情绪都不施舍,“无视你?本相为何要看你?”
裴靖逸暗暗咬紧牙关,突然一把扣住软榻扶手,将他困在方寸之间,“就凭我裴度十六岁就能平定吴山,就凭我二十岁统领镇北先锋营。”
“相爷记得所有人的战功,却偏偏不提我的,还说你不是故意的?”
顾怀玉心里早已乐开花,面上却皱起眉头,露出困惑的神情,“裴将军究竟是何意?”
裴靖逸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呼吸骤然粗重起来,单刀直入地问:“相爷当初“收服”我时,就从未想过我也能在战场上为你效力?”
顾怀玉忽然笑了。
不是讥讽的冷笑,也不是轻蔑的嗤笑,而是一种被戳破心思后、发自内心的愉悦。
那笑意从他眼底漾开,在烛光下美得惊心动魄。
他捏住裴靖逸的下巴,力道不轻不重,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压:“裴将军可知为何本相记得所有人,却独独不记得你?”
“因为本相——”
一字一顿。
“看、不、起、你。”
裴靖逸捏着扶手的手指猛地扣紧,只听“咔擦”一声响,那木制扶手竟被他硬生生地捏断。
他脸色阴沉至极,牙关咬得咯咯作响,却硬生生将暴怒压成一声低喘。
顾怀玉却似欣赏困兽般,拇指慢条斯理地摩挲他紧绷的下颌线,“说什么为国效力……你裴度要的,不过是本相多看你一眼。”
“跪也不甘,站也不愿,做条狗还觉得委屈——”
他说着轻轻笑出声来,指尖轻轻点在裴靖逸紧绷的嘴唇,“就凭你这副德性,配让本相高看?”
裴靖逸死死盯着近在咫尺的容颜,眸色沉得像要滴出血来。
他这人从不在意旁人如何看待,旁人说他狂妄也好,骂他莽夫也罢,从来都如清风过耳,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