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官武将,俱是大宸臣子,若他日东辽铁骑南下,难道还要分什么文武之别?届时怕是连这身官袍都要换成左衽胡服了。”
顾怀玉端起茶盏轻抿一口,只轻笑不语。
这老狐狸既卖他情面,又不得罪清流党,圆滑至极,难怪睿帝想要他的命都找不到机会。
贤王见他不领情,也不恼,掷地有声道:“若是真到那一日,我们在坐之人,岂止是愧对太祖基业?”
“更是华夏千古罪人!汉家衣冠传承千年,岂能断送在我辈手中?当年五胡乱华之痛,史册犹在,诸位难道要让我大宸,再添一笔‘断送汉家正统’的污名?”
这番话如一把锋利的匕首,精准地刺入清流党人最脆弱的软肋。
千百年后,谁还记得今日朝堂上的唇枪舌战?
但史书上“断送汉家衣冠”的骂名,却是要跟着他们姓氏流传千古的。
董太师脸色铁青,他原以为贤王是来声援自己,却不想这位素来温和的王爷竟在关键时刻,为顾怀玉补上这致命一击。
眼见众人意志已散、局势倾斜,董太师却仍不死心。
他定定盯着顾怀玉,强自压抑着怒火:“老夫有一问,不为反驳,只为求真——”
“我大宸与东辽纳贡七十载,互通商贸、礼尚往来,陛下登基之初,更亲遣使团,修好边境。”
“如此情势之下,顾相如何断言东辽铁骑将至?莫非朝廷竟要违背契约,贸然挑起战端?”
话里话外暗指顾怀玉妄动兵戈,破坏和平。
清流党里却无人声援,经历方才那一番,大多已经毫无战意。
如此,秦子衿不得不站出来,他朝御座方向微微一揖,“臣以为,董太师所言甚是。”
“蛮夷所求,不过金银绢帛之利,我朝物华天宝,略施恩赏便可化干戈为玉帛,何必劳师动众?”
说道此处,他看向顾怀玉,颔首带着恰到好处的敬意,“顾相心系天下,下官敬佩不已,可战事一起,百姓流离,恐非顾相所愿啊!”
殿中剑拔弩张的气氛几乎凝成实质。
武将队列里,几个年轻将领双目赤红,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一个参将猛地就要跨步出列,却被老严铁钳般的大手一把扣住腕子。
“憋回去!”
老严从牙缝里挤出气音,“顾相还没发话,轮得到你逞能?”
那参将脖颈上青筋暴起,却终究重重哼了一声,将踏出的半步收了回来。
几个将领互相交换着眼色,都在彼此眸中看到了熊熊怒火。
“他娘的!这群酸儒自己骨头软,还要往顾相头上泼脏水!”
“可不是?同样是读书人,看看咱们顾相……”他说着偷眼望向那道清瘦挺拔的身影,眼中满是崇敬,“那才叫真爷们!”
老严狠狠瞪了他们一眼,众人这才噤声。
但武将队列中仍不时传出几声压抑的“软骨头”“没卵蛋”的唾骂,在寂静的大殿里显得格外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