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怀玉犹自不觉危险,眼尾仍含着讥诮,“难怪裴将军总是口无遮拦,原来是虚张声势……不中用啊?”
操纵人心他比清流党更拿手,裴靖逸所在乎的尊严与血性,这两样东西就像拴住猛兽的锁链,扯得越狠,反扑就越凶。
裴靖逸两只手臂撑在顾怀玉脸侧,结实的胸膛几乎要压上那单薄的身子,他呼吸粗重得可怕,灼热的气息喷在顾怀玉颈间,“今日我是来谢相爷的,不是来让相爷评我的长短的。”
顾怀玉满意地看着他眼中血色翻涌,就是这样,越疯的狗,用起来才越顺手。
“谢本相不必。”
顾怀玉指尖轻点裴靖逸紧绷的肩膀,示意离自己远点,“三日后东辽使团入京,就由你去陪宴。”
裴靖逸非但没有退开,反而欺身更近,鼻尖几乎抵上顾怀玉的脸颊,他声音冷得像淬了冰:“相爷确定要我去?东辽人见到我——”
“怕是连酒杯都端不稳。”
顾怀玉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悠悠地开口:“本相也只有这点地方能用到你了。”
裴靖逸下颌绷得过紧,腮帮子生疼。
他学东辽语是为了读敌军布阵图,是为了能在风雪夜听懂蛮子军号里藏的暗语。
不是为了现在这样,给一群东辽贵族陪酒献媚。
“滚吧。”
顾怀玉懒懒散散地挥手,却在裴靖逸起身时突然道:“等等。”
他瞥一眼地上的狐裘,下颚微抬,“送去熏香。”
语气轻描淡写,就像吩咐内宅的通房小厮。
裴靖逸面无表情,手指一根根收紧,手腕青筋清晰分明凸起。
就在半刻钟前,他踏雪而来时,胸中还翻涌着罕见的敬意。
为那面被摘下的祖制牌匾,为那句“武将可参政”的惊世之言。
为顾怀玉一人之力,撼动百年文官旧制。
他原以为从今日起,终于能堂堂正正立于朝堂,放马疆场,一展抱负。
可现在?
不过是因为懂几句东辽话,就被派去陪酒陪笑,还要替相爷把这件狐裘送去熏香。
裴靖逸忽然低笑一声,弯腰拾起地上的狐裘,头也不回地扔下一句:“你等着瞧。”
顾怀玉瞧着那道挺拔的背影消失在视野里,半响,才轻声自语:“这不就在等着么?蠢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