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群废物——”
他指尖在扶手上轻轻一敲,唇畔笑意讥诮,“拿着大宸的岁币在草原上修宫殿,学汉人戴冠冕、穿锦袍,连马都懒得骑了。”
“去年送来密报,说耶律家的亲卫连弓都拉不开,肥的要靠奴隶抬着步辇出行。”
元琢的目光不自觉地追随他开合的唇,那嘴唇并不算薄,丰盈得恰到好处。
透着水润的红,说话时偶尔露出一点洁白齿尖。
一笑时柔软的唇瓣又被抹开,落在那张病恹恹的脸上,带出几分摄人心魄的味道。
顾怀玉向前倾身,漫不经心笑道:“今年的岁币刚入秋便花尽,他们这次来,不外乎是为再要一份岁币,若能顺带得一桩‘岁妆’,更是求之不得呢。”
东辽的那位摄政王,耶律迟极可能微服潜伏在使团里的消息,此刻不适合告诉元琢。
周统领身为武将,在大宸朝的地位不如狗,弄不到多少内部消息,东辽不可能只有这么一个内应。
元琢下意识舔舔嘴唇,嗓音发沉,“依卿之见,应当如何?”
顾怀玉垂下眼睫,户部账目他比谁都清楚,江州赈灾的钱都已经拿不出来。
如今东辽再来索贡,朝廷早已山穷水尽,压根没钱交出纳贡。
如今要么抬税搜刮百姓,敲骨吸髓,把百姓的棺材本都勒出来。
要么只剩与东辽翻脸这一条路。
若说“主战”派,那他可不孤单,朝中同党数之不尽。
那些自诩风骨的清流党人,个顶个都是主战派,时常在朝堂慷慨陈词,什么“誓雪国耻”,“还我河山”,喊得比谁都响亮。
翰林院的学士们更是妙笔生花,一篇篇檄文写得热血沸腾,仿佛明日就要提剑上阵,杀得东辽片甲不留。
可说来可笑——
真见了东辽使节,这群人反倒是最先腿软的。
几年前东辽使臣入京时,那位风骨峭峻的秦寺卿,见到东辽人连头都不敢抬。
扬言要“饮血啖肉”的董太师,更是连府门都不敢出,生怕被拉去陪宴。
说到底,不过是喊口号时大义凛然,真要他们出钱出力时,跑得比谁都快。
毕竟,清流党那些良田美宅可都在江南,战火再怎么烧也烧不到他们头上。
整个大宸朝堂,文官里唯一不怕东辽的,竟是他这个大奸臣了。
顾怀玉思索半响,沉吟道:“此事事关重大,还是召集群臣共议为好。”
元琢闻言立即执笔拟旨,朱砂笔尖刚落在纸上,却听顾怀玉又补了一句:“让五品以上武官一同与会。”
“这……”
元琢笔尖一滞,朱砂在纸上晕开一个小点。
一旁伺候的徐公公脸色发白,小心翼翼说:“相爷,您是忘了宣德门上太祖皇帝亲题的匾?”
两百年前,大宸太祖皇帝亲手所提的牌匾,至今仍高悬在宣德门上,上书八字:文定庙堂,武镇四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