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统领越骂越起劲,连字都咬不清楚,可一句话都不肯停,“你这狗官身无寸功,竟然能青云直上,权倾朝野!”
“你当年是什么玩意?不过是你那狐媚姐姐攀上了先帝龙床!你才有今日的风光!”
“我堂堂大宸竟让你这种贼子乘虚而入,你还敢问我为什么杀你,你残害忠良,欺压天子,祸乱朝纲!桩桩件件!哪一件不该杀!”
周统领骂声越来越洪亮,充血的眼睛瞪得滚圆,死死盯着顾怀玉。
此番豪言壮语,令牢房里的小吏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
如今的大宸朝,顾相一手遮天,敢说真话的人太少了。
炙红的铜炉底烙得人肉垫子沁出焦香,伏在顾怀玉脚下的侍从仍一动都不敢动。
顾怀玉神色平静的仿佛被骂的不是自己,“既然不肯说真话,那就不必再说了。”
说话间他站起身来,将暖炉再一次捧回手心里,“你这么想寻死,本相偏不如你的意。”
“挑断他的手脚筋罢。”
对付周统领这一类人,顾怀玉颇有老道经验,酷刑折磨在这类人身上压根没用,一个个皮糙肉厚的,根本不畏惧疼痛。
心理与尊严上双重打击,才是最致命一击。
哪个“英雄好汉”能受得了自己日后连筷子都拿不起来?
就得让这种人好好活着,瞧着自己便溺都需要人伺候的模样,瞧着昔日朋友下属同情怜悯的目光……
这个骂顾怀玉骂了一炷香的粗汉子,突然一声不吭,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浑身肌肉剧烈地颤抖着。
小吏如坠冰窖,诏狱里的酷刑样数繁多,但都不及这位相爷别出心裁,心狠手辣。
周统领两眼热泪翻滚,最后一次大骂道:“顾瑜你这奸佞不得好死!”
顾怀玉给他最后一次说实话的机会,被他彻底浪费了。
他缓步走到周统领身边,微微俯身,只用二人能听到的声音问:“奸佞是不得好死,那奸细呢?”
周统领瞳孔一震,脸色骤变。
顾怀玉瞧他的表情,便知八九不离十,嗤笑一声,转身毫无留恋的离去。
说来也是因祸得福,在轿子里的那一撞,竟让他脑海中闪过许多陌生又熟悉的画面。
那些画面太过清晰,仿佛他曾经亲历过——不,准确地说,是“读过”。
他忽然明白为何自己从小便聪慧过人,三岁能言,五岁识字,七岁便能出口成章。
原来这一切,只因他“穿书”来二世为人。
他所处的世界,是前世读过的一本的小说里。
这份前世记忆被尘封多年,直到近日才被撞开。
诏狱外,金红的灯火映在轿帘,随侍垂首道:“请相爷上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