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和应得爽快,“先生但言无妨。”
田禾:“吾从他地而来,见各郡民众田间劳作艰苦。而您与陛下说是降税,却只减了一成。我从您创办的报纸中得知了近期的新法,虽说削减了大量的酷刑和罪名,然而对于此前六国之人与秦国之人的利益均衡,仍有不少区别。”
熙和听懂了,这是觉得他们税降得不够多,而且对此前的六国百姓和秦国百姓不能一视同仁,怀疑是空喊口号。
她回答:“税收牵动民生。纵使我们愿意与民土地,休养生息,但是这税收不可骤降,咸阳附近的郡县我们尚且方便监督管辖,但六国之地与咸阳相距甚远。底层官吏缺乏,各地官吏又牵扯众多,彼此盘根错节,若骤然降税,难免他们以新法乱民,恐怕适得其反。”
“新法只是暂时的,各地涉及的民事案情复杂,我等暂且无法在短期内做繁琐之规定。削减酷刑,流放和处死等重罪则需提交中央复审,允许犯人陈述冤情,以尽可能减少冤假错案。至于你说的优待,那是秦人在统一六国时流过的血,出的力,我们自然须予以优待。除了这点,于六国之人,在税率也好,律法也罢,皆是一视同仁。就连现在所打造的新式农具,我们都会合理分发到各郡,没有因六国遗民身份区别待之。”
田禾叹了一声:“……太子所言有理,是老夫心急了。”
二人就当今的某些时政又讨论了一番利弊。熙和越聊,越觉得此人内有乾坤,见解独到,若只让他负责造船之事,恐怕有些大材小用了。
“先生可有从官之志?先生于公务之道很是敏锐,我可代为向父皇举荐。”
田禾欲作推辞:“承蒙太子抬爱,老夫感激不尽。然老夫一介匠人,纵对治民有些许见解,却无从仕经验,恐难以胜任……”
“先生自谦了。您学识渊博,又有爱民之心。没有什么比这更为重要了。若是先生处理公文琐碎之事毫无经验,我也遣人教会先生。”
基层缺的就是这样的官吏。
见田禾皱眉,熙和赶在他拒绝之前说道,“我今日与先生商议良多,先生想必是乏了。不若在府上留宿几日,再思量一番。”
“来人,送先生去休息。”
她当即下令。
有仆从上前,邀田禾随他前往客舍。
田禾无法,只得先与熙和道别,披上外袍,背起竹篓,迟缓地挪动步子。
那人迎着寒风离去了,可屋内却依旧残留几分泥土的气息。
熙和从他所赠的帆船模型中抽出一块木料,把玩片刻后,扔给了散石,“去查查这块是是什么料子,产自何地。再让刘季去查查此人入咸阳后的动向。”
“太子莫非是怀疑此人别有居心?”
散石觉得这块木料很是粗糙,没有什么可稀奇的。
“我只是想验证心里的某种猜测。在此之前,莫要惊扰了他。他所需用度,皆按照最高的规格去办。”
熙和说道。
另一边,田禾入屋之后,婉拒了随行仆从的侍奉。
他放下竹篓,坐在镜前,幽幽地叹了一气。
这位长公主还真是如天幕般性情霸道,令人难以招架。
……倒是有些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