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打听,刚才杜昂接电话时候,我就搁旁边杵着呢,差不多能有上千号吧,还不算外面渣土车、铲车、钩机的司机啊,各个环节的技工啊,还有什么质检、监理之类的,凑吧凑吧,怎么也得有个一千五六吧,怎么啦哥?”
老毕在电话低声回答,说话间他突然想起来什么事一般,又补充一句:“哦对,原先工地上做饭的那伙人撤了,说是拿不到钱,正好又有别的工地挖他们,现在齐恒喊来的这些都是从各地过来的,到时候吃饭肯定是个大问题,齐恒的意思是肥水不流外人田,问杜昂有没有合适人选,搁工地旁边整个食堂、小卖店啥的,民工们的烟酒也不老少赚呢,我寻思喊我一个远房亲戚。。。”
“你别寻思了,这事儿告诉杜昂和齐恒我有人选。”
我没跟他多说,匆匆说了句,便挂断了电话,随后转身快步跑到江雷面前,心脏“砰砰”直跳,连声音都有点发颤:“师父啊!您开面馆是为了挣钱,那上哪开是不是都一样?眼下我上面的一位好大哥在晋西省包了个大工地,里头有上千号工人,要是您去那儿开个面馆,或者干脆承包工地的食堂,顺带接受烟酒杂货啥的,肯定够养活您的一家子!不知道您乐意跟我一块去不?”
江雷夹面条的手顿住了,他抬起头看着我,眼睛先是亮了一下,可没两秒,那点光亮又迅速黯淡了下去,他叹了口气,把筷子放在碗上,手指轻轻摩挲着碗沿:“要是我孤家寡人一个,别说晋西省,就算是出国上海外,我也没屌所谓,可我有媳妇有孩子,孩子今年上高中,在咱们这儿的重点高中读书,正是拼学业的关键时候,要是转学,万一适应不了新环境,影响了高考,那可就毁了孩子一辈子。”
他说这话时,语气里满是无奈,空荡荡的左袖管轻轻晃了晃,看着让人心酸。
我心里明白,他不是不想改变现状,只是放不下家里的孩子。
“那有啥难的!”
二盼在旁边一下子就激动起来,放下筷子拍着胸脯说,“师父,不就是转学吗?多大点事!我们那位朋友搁晋西省也是个大能耐,到时候找他帮忙,肯定能给孩子找个靠谱的好学校,实在不行再请个牛逼点的家教,到时候升学率杠杠的,保准不比咱们这儿的重点高中差!”
江雷猛地抬头看向二盼,眸子里重新燃起了希望,他往前凑了凑,声音都有点沙哑:“啊?真能行吗?我听说晋西省的重点高中门槛都很高,不是本地人很难进去的。。。”
二盼口中的“大能耐”十有八九指的是钱坤,可问题是我们跟人满打满算也就见了一次面,对方凭啥给面子?
“师父,您先别着急,也别听二盼瞎吹呼。”
我赶紧接话,同时偷偷在桌下踢了踢二盼的脚,还给他使了个眼色,这家伙刚才吹的牛也太大了,我们在晋西省完全属于毛都不算的那一类,跟学校更是压根没打过交道,万一到时候没给孩子找到好学校,不仅落埋怨,还得伤了这本就浅薄的师徒情分。
二盼被我踢了一下,也反应过来自己话说得太满,脸有点红,赶紧低下头扒拉着面条,小声补充道:“我。。。我也就是那么一说,不过龙哥的本事大,他肯定能想到更好的办法。”
江雷没注意到我俩的小动作,他只是盯着碗里的面条发愣,像是在认真琢磨这事。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抬起头,眼神里带着点不确定,又带着点期待:“那。。。我回去跟我媳妇商量商量?她要是同意,咱们再具体说说这事?”
“行!师父您先回去跟师娘商量!这玩意儿总得沟通利索。”
我赶紧点头,心里也松了口气:“不管最后商量得怎么样,我都绝对竭尽全力的想辙,如果师娘有啥顾虑,或者有别的方面的要求,您尽管跟我们说,我们肯定尽力想办法。”
二盼也在旁边附和道:“对!师父,咱别让孩子受委屈!”
江雷点了点脑袋,拿起筷子继续吃面,只是这一次,他的动作明显比刚才快了些,脸上也多了点笑容。
店里静悄悄的,只有窗外偶尔传来几声汽车鸣笛,还有我们碗中吸饱卤汁的面条后散发出的香味,在空气里慢慢飘荡。
吃完面,江雷收拾碗筷的时候,突然跟我们说:“你们待会就回去吧,我也早点关店,反正没什么生意,正好回去跟我媳妇好好说说这事。”
我和二盼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期待。
我附和了“诶”了一嗓子,跟江雷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面馆。
走到街上,阳光还是那么烈,可我心里还是恼怒的很,刚刚被寸头壮汉挑衅的事儿,重新浮现在脑海当中。
“打电话,喊点人过来,甭管师父的面馆开不开,今天我必须让那群工痞子们明白一把什么是崇市地头上刀枪炮到底长啥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