姊妹之中即便迎春年长,也只在年幼时见过贾琏成亲,其余姊妹更是少见红喜之事。
如探春、湘云等人听着贾母和王夫人唠嗑,都听得津津有味。
宝玉却如坐针毡,欲哭无泪,但他和夏姑娘的亲事,父亲贾政亲自首肯,他即便心中不愿,也绝没当堂反对的勇气。
况且,他想到夏姑娘美貌窈窕,比起袭人、彩云之流,胜过许多,好像也挺诱人的……
但是他实在不愿结亲,更不愿被当着黛玉、宝钗等心仪之人,被火辣辣的说要娶他人为妻。
这不是打他的耳光,扇他的嘴巴,他以后还怎么和姊妹们两小无猜,言语无忌,理直气壮在后宅厮混。
一个婆娘傍身的汉子,还怎么标榜自己,赤条条来去无牵挂的情怀,这可让他怎么活……
……
荣庆堂中贾母和王夫人谈论亲事,姊妹们都当做稀罕来听。
只有黛玉和宝钗两人,一个沉浸诗书,澹泊自乐,不喜俗务;一个出身皇商之家,眼界开阔,比其他姊妹多些见闻。
唯独她们并没被贾母和王夫人的话题吸引,只是安静的坐在一边,轻摇团扇,不时说上几句闲话,言笑晏晏。
宝玉听了自己定亲之事,自陷愁城,坐立不安,手足无措,脸色古怪,悲愤难抑。
他本以为有人因他成亲,必要心有悲痛,芳心欲碎,以泪相还,不然怎配得上自己玉格清奇,一身风流,卓尔不凡。
只是黛玉和宝钗,两个自己最倾慕的姊妹,竟对自己的亲事,毫不在意,还在那里低声说笑。
宝玉心中悲愤,这绝对不是真的,必定是她们心中悲痛失落,不愿显露,故意装出样子……
他正当脑中热血上涌,不顾一切,就要上去和黛玉剖述心扉,战战兢兢说道:“妹妹,你是知道我的……”
宝钗比黛玉更通人情,心思也异常精明,他见宝玉手足无措,脸色古怪,突然上前两步,心中不由有些害怕。
又听他说出那半句话,心中便知要糟糕,宝玉在这当口说出疯话,不仅黛玉会极其难堪,只怕一屋子人都下不来台……
她由不得多想,脱口而出说道:“宝兄弟真是大喜,夏姑娘我们都是见过,相貌秀美,谈吐俊雅,闺阁之中一等人物,和宝兄弟颇为匹配。”
黛玉也是极灵秀之人,此时听清宝玉那半句话,又听到宝钗突然出言搪塞起来,哪里不知眼下情景。
她心中生出羞恼,脸色微微发红,压住胸中火气,说道:“宝姐姐说的没错,夏姑娘果真极出色的人物,宝二哥当真好福气,恭喜了。”
宝玉正要不顾一切,倾述衷肠,却被她们连泼两瓢冷水,正酝酿到火热的痴情,一下都哑了火头,憋得他脸色发青,差点没闭过气去。
宝钗那话倒还罢了,黛玉那声恭喜,把宝玉三魂七魄羞走一半,他一腔悲愤就要发作,一把抓向胸前,哪知却抓了个空。
上回宝玉被宗人府下文训斥,宗人府五品经历刘舒友,提示贾政宝玉戴的通灵宝玉,文字僭越,传闻怪诞,暗喻圣人之相,久之必生祸患。
贾政听了劝告,为了避免惹祸,便没收了宝玉那块在娘胎刻字穿孔的玩意儿,从此将其束之高阁,生生破了宝玉一身绝技。
如今他在自己胸口乱抓,哪里还能揪到东西来砸,而且如今是初夏,荣庆堂地上也没铺地毯……
宝玉心中悲愤,无处癫狂发泄,顿时有些失去理智,不由自主大喝一声:“我的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