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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宋妙去送梁严去朱家的时候,集贤院外,柳翰林已经下了马车。
他今日走得格外的快,没有回自己的屋子,而是径直去找了陈夫子。
一进门,他就嚷嚷着叫“老陈”。
陈夫子从桌案后抬起头来,见到是柳翰林,立刻去看了一眼角落漏刻,“哟”了一声,道:“今天太阳怎么打西边出来了?还没到点卯呢!”
难得的,今日柳翰林却没有跟他讨口头便宜,而是笑呵呵上前,亮出一样东西来。
是一个长长的木盒,盒子里装着一看就有些年头了的卷轴画。
他道:“老陈,前次你不是想借我新收的那《遇仙图》去赏玩吗?我给你带来了!瞧瞧,怎么样,够敞亮吧??”
陈夫子一下子就警觉起来,道:“做什么?做什么??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不说清楚什么事,我这画不赏也罢!”
柳翰林脸上堆满了笑,道:“老陈,我问你个事——我看昨日你那青梅露还有老多,你今日再匀一盏给我成不成的?”
陈夫子一愣,道:“你爱喝青梅露,我叫小尤给你到外头买两瓶,干嘛匀来匀去的……”
柳翰林忙问道:“去外头买的是昨天的吗?”
“自然不是,昨天拢共也就一小瓶,是人专给我做的,我自己都省着喝,若不是正好给你撞见,小宋又在,我连那一盏都不舍得分给你——你就别老惦记了!不然今日一盏、明日一盏,喝上瘾了怎么办?”
“唉,我哪里就有那么不要脸了??旁的青梅露我也喝过,滋味比不过这个是其次,最要紧……这东西对我实在有用……”
陈夫子一愣,道:“什么用?”
柳翰林犹豫了良久,见得左右无人,方才小声道:“这两年我日日踩着卯到,时不时还来迟,你以为是我摆架子,偷懒么?”
陈夫子斜斜地瞥了他一眼,分明表达的是一个“是”字。
柳翰林没好气道:“我年轻时候难道不勤力??当着你,也不怕说了——实在这一二年间我还得了一个毛病,那老肠老道的,实在不听使唤,回回耽误许久,还是不行,吃了药,要不就是禁受不住,要不就是不见效。”
“偏偏今天一早,我一下子就……许多年没这么松快过了!思来想去,其他没变,就只喝了你那青梅露。”
“往日也喝过旁的青梅露,总没有这个效果,我特地来试试,若真个是它的功效——老陈,你可是救了我的大命!”
陈夫子登时愣住。
打死他也想不到会是这个原因。
但本就是同年,又是老交情,对方都说到这个份上,一点面子都不要了,他自然不好拒绝,便掏出钥匙,弯腰打开右下手柜子铜锁,小心把宋妙给的一瓶子青梅露拿了出来,又道:“我是看在你这张老脸份上,才舍得挪一点出来的!”
“老陈,我就晓得你从来最讲道义!!”柳翰林急忙上前,正要去捧那瓶子,扫眼一过,却见陈夫子桌面上平铺着几页纸。
虽只一瞥,他还是看清了上头半页,等手碰到那瓶子时候,脑子里对应的意思已经浮了出来。
他“咦”了一声,一手紧抱着瓶子,头一低,却把眼睛盯在纸上,问道:“这笔仗……有点意思……谁人写的?你那手别挡着,叫我好好瞅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