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酒肆的跑堂伙计看似平平无奇,但却需要能书写菜名,背下整套菜牌于脑中,如此才能拿到那每年七八贯的工钱。
如今的工价便如此之贱,毕竟天下初定,虽然已经均田,但想要趁着农闲找活的人实在太多了。
但若是能懂文断字,且还能学的好算术的话,便轻松能在县里寻个十三四贯的账房营生。
对于这群辛苦种地一年,除去吃喝才能存下两三贯的百姓来说,管吃管住的账房,简直就是天上的生活。
咬牙供出个账房,整户家人虽然不至于富贵,但也能慢慢积攒财富,完成从贫农转变为富农的过程了。
想到这里,许多村民都十分意动,但村正却摇了摇头。
还未吃苦,自然想着自己能吃苦,可真到了该吃苦的时候,若是发现自家娃娃没有那份天赋,那这几年可就都白干了。
想到这里,村正不免松了口气,只道自己还有些积蓄,从家中几房挑选个有天赋的娃娃供养,倒也不难。
只是村里这群人嘛……
村正摇摇头,转身从讨论热烈的村民身边穿过,准备好好回家谋划去了。
如他这般能察觉到官学难度的人并不少,因此露出嘲讽的人也不少。
这种嘲讽之声从河北到江南,几乎只要走入酒肆就能听到。
“贫民也能与你我之流共处学堂?”
“如今朝廷可非昔日的朝廷,家中皆言官学不可不去,便算作某等吃亏吧。”
“呵呵,那群贫民又有几人能拿出纸笔砚墨的钱?不过是匆匆过客罢了。”
“如何高兴而来,便要如何败兴而走。”
“昔年官学不也如此嘛?可最后还不是某等坐上位……”
洪州东市的酒肆之中,几名学子以拗口的乡音聊着,语气充满不屑。
在他们雅间隔壁,钱镠正在与几名官员坐在位置上,安静举杯饮酒,听着这群人交谈。
对于他们刚才那番话,并没有人提出异议,毕竟官学萌芽始于先秦,直到发展到唐代才渐渐走入平民视野。
唐朝在继承隋朝官学制度的情况下,额外下令在长安设国子学、太学、四门学等官学,但想要入学并非那么容易,不仅有阶级限制,名额也并不算多。
虽然后来也在州县设置学校,但其性质大部是儒学,且都是世家豪强才能入学,普通百姓根本无法奢想。
到了武则天当政后,由于朝廷重科举而轻学校,官学开始落败。
等到开元年间,官学才得到朝廷的支持而恢复和发展,并将制度进一步完善,确定了比较适当的规模,将地方官学与京都官学的上下关系也明确下来。
只可惜安史之乱后,朝廷度支骤然开大,自顾不暇,地方官学全靠主官态度来决定存续。
天下文风开始渐渐从河南转向江淮和更南边的江南,只因这些地方远离藩镇战乱,主官能拿出更多的钱粮来维持官学。
不过即便如此,地方官学依旧不是普通百姓能进入的地方。
“走吧!”
钱镠缓缓起身示意几人,几人连忙跟上,随后走下酒肆与钱镠共乘马车返回衙门。
洪州虽然遭遇战乱,但经过近两年的恢复,加上钱镠出色的用人能力,眼下已经恢复了战乱前的繁华。
看着窗外热闹景象,车内身穿绯袍的官员对钱镠道:“使君,朝廷素来注重官学,此事恐怕不能马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