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却大不同了。
从前是李绛迁站在他们身前,面对父亲,留给他们一个背影,可供他们随意直视,如今父亲伤病,李绛迁转过身来,守在榻前,背对着父亲,端端正正的立在正中,静静地注视着他们。
这份注视失去了李周巍的看护,无由来地让李绛梁感受到难以遏制的恐惧,长兄身后的父亲越虚弱,越与这大殿的安宁合为一体,那股恐惧就越强,让从未心虚过的李绛梁惶恐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
更加不安的是身后的两位兄长。
三哥李绛夏那一腔胆魄开始颤抖,握在刀柄上的五指越收越紧,通红泛白,二哥李绛垄则紧闭双眼,仿佛要把头埋进胸膛里去——无关勇气,哪怕是眼前站了一位大真人,两兄弟都不会轻易低头…可此刻却分外诡异。
李绛梁就这样呆呆立在原地,直到榻上的病狻猊一点点睁开彩色的双眼:
“咳…”
李绛迁甩了袖子,转身拜倒,恭恭敬敬地道:
“父亲…弟弟们来了。”
长兄转过身去,那股压抑在殿中的恐怖突然消失了,方才的一切仿佛是错觉,风声与人声重新归来,李绛夏这才察觉到大殿之中并不安静,他握着刀柄的手松开了。
魏王的目中溢满了彩色,便看不出情绪波动,声音平稳:
“可有诏令?”
李绛梁上前一步,恭声道:
“上有口谕,江淮之事,请魏王自主,若有余力,可请庭州兵马围玄岳,以资气象,如若病体苛沉,盼魏王多加修养,早归监国。”
他稍稍一顿,这才半跪在地,从袖中取出一金玉盒子来,道:
“君上听闻魏王受了戊土,思及无漏难医,亲赐一味【褚春悬木】,盼着王上早愈病体,再征赵蜀。”
显然,这位宋帝并未食言,甚至给了他极大的自由,考虑到了要助他一臂之力,这叫李周巍眉宇间有了一丝安定,客气道:
“江淮未定,罔受圣恩,眼下候着大将军归来,一同平定山稽。”
李绛迁提起袖子来,从李绛梁手中接过玉盒,送到父亲手中,李绛梁这才提醒道:
“孩儿这里还有册封诸降臣的旨意,父亲是否一同…”
见魏王摆了摆手,李绛迁便点头向前,道:
“父亲不豫,由我来代他观礼。”
李绛梁意料之中地点点头,叫李绛迁有了几分笑意,却见这位四弟抬起头来,犹豫道:
“恭喜兄长…神通成就!”
李绛迁的目光在他面孔上停留了一下,转移到自己另外两个弟弟身上,两人同时拱手:
“恭喜兄长!”
“哈哈。”
李绛迁笑了两声,没有多余的表示,请了他们出去,将殿门紧闭,只留下李周巍坐在大殿之上,重新闭上双目。
一股玄妙的道韵回荡在他的心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