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系官员之间的走动明显频繁,一种心照不宣的自信和期待在弥漫。
他们不再仅仅是依附于王权的“外戚”,而是未来储君母系的坚实后盾。
楚系势力,借着长公子的东风,在咸阳的权力图谱上,悄然勾勒出更为浓重的线条。
华阳太后甚至开始亲自为扶苏挑选乳母和启蒙老师,其标准不言而喻:需通晓楚语楚俗,熟知楚地歌谣与传说。
一位来自郢都旧地、嗓音清越的乳母被选中。
自此,扶苏的摇篮边,开始响起轻柔婉转的楚语哼唱,伴着《越人歌》的古老调子,讲述着云梦泽的浩渺与湘水女神的传说。
嬴政的变化,则更为内敛而深刻。
初为人父的他,内心确实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柔软触动。
当处理完紧急政务,他常会不由自主地踱步至咸阳宫偏殿。
那里,暖炉烧得正旺,乳母和侍女小心翼翼地照料着扶苏。
嬴政会站在不远处,静静地凝视着那张酷似自己幼时、却又无比柔嫩纯净的小脸。
小家伙时而沉睡,时而挥舞着小拳头,时而发出咿呀的稚嫩声响。
一种陌生的、带着暖意的酸涩,常常在不经意间,悄然浸润嬴政那颗习惯于铁血权谋与冰冷算计的心。
他甚至会下意识地放轻脚步,仿佛怕惊扰了这份脆弱的安宁。
而当他回到章台宫,批阅来自洛邑的冗长奏报,关于降营管理、信义行动进展、新村落建设、乃至间谍事件的处置间隙,扶苏沉睡的小脸会毫无预兆地浮现在眼前。
那细弱的呼吸声,似乎能抚平奏报中隐含的杀伐之气与无尽烦忧。
一次,当乳母抱着哭闹的扶苏束手无策时,嬴政竟挥手屏退了所有侍从,略显笨拙地亲自将儿子接过来,学着乳母的样子,用生疏的姿势轻轻拍抚。
在父亲宽厚却并不柔软的怀抱中,或许是那低沉嗓音带来的奇异安抚,扶苏的哭声渐渐止息,转为委屈的抽噎,最后,竟用那双纯净无邪的眸子,懵懂地望着他。
那一刻,嬴政冷峻的眉宇间,流露出一丝罕见的、近乎温柔的怔忡与茫然。
他心中默念:“扶苏……寡人的长子,大秦的明日。”
那份沉甸甸的帝国宏图,对“天下”的执着构想,更深地寄托在这个以“扶苏”为名的幼子身上。
这份悄然滋生的温情,也微妙地影响着他看待洛邑事务的视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