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邵化海心里暗道,看来张行简也不是什么能够舒服得了的人,大半夜的也要被折腾起来。
又在人群中转了几圈,陆准最终锁定了一个年纪应该不过十三四岁的少年。
整个人群中,只有他一个人敢抬头看自己,其他人都低着头,根本就不敢跟陆准对视。虽然年纪小,但这样的胆量一对比就显得尤为可贵了。
“你,叫什么名字?”陆准弯下腰来看着他问道。
“小人叫李肆!”李肆回答说。
“哦。”陆准站起身来,接着问道,“是……一二三四的四?”
“不是!”李肆回答说,“深闳而肆的肆!”
“深闳而肆?”听到这个词,陆准显然有些意外,“你知道什么叫深闳而肆吗?”
“知道!卫学的先生教过。”李肆仰起头,满面自豪的意思,“《庄子·天下》中说,其于本也,宏大而辟,深闳而肆;其于宗也,可谓稠适而上遂矣。意思是,其论述道的根本,博大而通达,深广而畅达;他论述道的宗旨,和谐妥帖而上达天意。”
陆准背过庄子,也知道深闳而肆出于庄子。但仅此而已,什么意思,他其实并不懂。
只是他很喜欢看这个少年的眼睛,和当初曾经试图说服他多读点儿书的冯谦一样,他们谈到自己所研究的学问的时候,眼睛就会发亮。
那种渴求于得到其他人的认可,渴求于将自己知道的东西也传播给其他人,让其他人都变作和自己观念一致,志同而道合的人,那种辩驳过对手之后,得以传播学问的成就感,这个少年身上也有。
而且,这么多人,其中成年人还居多。他们都很胆怯,却唯有这个少年如此勇敢。甚至他在背出那一段话的时候,也丝毫都没有紧张的意思,这让陆准不禁刮目相看。
“你跟我进来。”陆准拍拍他的肩膀,对他示意。
李肆毫不畏惧的站起身来,旁边很多人,大多都用担忧的目光看向他,却没有人拦他。陆准由此可以确定,李肆是一个人,在这里面大概没有他的亲人。
进到屋中,李肆大胆的四处打量。
陆准并未干涉,而是坐下来等他,任由他肆意挥洒他的好奇心。
过了一会儿,李肆才端正的站到了陆准的面前。
“坐吧。”陆准指了指身边的位子。
李肆并不推让,坐了下来。
陆准脸上带了笑容,对李肆问道:“李肆,你很聪明,所以你应该知道,外面的那些人,还有你,你们有一个共同点。”
“是,小人知道!”李肆回答说,“我的哥哥做了逃兵!不过,小人觉得大人不该把小人也抓起来,因为小人懂得规矩,并没有跟他一起走。”
“哦?你还懂得规矩?”陆准问道,“这么说,你哥哥逃走的时候,你是知道的。那你为什么没有拦着他?也没有和他一起走?”
“大人这话可错了!”李肆昂然起身,对陆准说道,“我哥哥想要逃走的时候,我有阻拦过他,只不过没有成功罢了。我作为弟弟,有劝阻他违规的责任,却没有阻止他违规的能力。我没有跟他一起走,就是坚持了原则,遵守了规矩。”
“这么说,你还有理喽?”李肆没有说话,但陆准却看得明白,他分明是觉得自己很有道理。陆准不打算纠缠谁对谁错的问题,他现在急需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导致这次逃亡的出现,“既然你劝阻过你哥哥,那你应当是知道他逃走的理由的,能告诉我吗?”
“当然!”李肆状似理所当然的回答说,“大人不问,小人也要说的。小人不能让哥哥错得太远,他早就应该想到像您禀报所有的事情,请您决断。而不是贸然逃离,那除了背上罪名、让原本清白的人不再清白之外,没有其他的用处。”
从李肆条理清晰的讲述之中,陆准渐渐知道了这件事情的起因和那几个人仓促逃跑的缘由。一切,都是因为方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