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化海假作又认真的看了一眼,才回答道:“三爷,是新任试百户方元,原来翟百户手下的总旗。他们百户所无论操练,亦或是军纪,都是最差的一个。”
陆准想了想,又问道:“我记得所镇抚原本也是翟化手下的总旗?”
邵化海明白这话的意思。
既然曾经同属于同一个百户辖下,那日常之中有矛盾也是极为可能,而且不可避免的。陆准这是在怀疑,所镇抚是不是假公济私,故意将方云的考评结果排在最末。
邵化海有些庆幸,今晚当值的是他,而不是他那个凡事都喜欢想多了的哥哥。
如果换了邵开河在这儿,听到陆准这么发问,感觉到他对左千户所的不信任之后,不管心里怎么想的,反正嘴上一定会迫不及待的给人家作掩护。那非但不能打消陆准的疑虑,反倒只会是越抹越黑,弄不好还会让陆准觉得是两相勾结起来骗他。
所以,听到陆准发问,邵化海也只当做没有听懂他的话中的深意,只顺着他回答说:“是,如今左千户所镇抚原本也是翟化麾下的总旗,人员调整时,两人是一同升的官儿。”
“唔,这样啊……”陆准想了想,但毕竟没有真凭实据。
就像邵化海考虑到的那样,如果邵化海开口为这个人解释,陆准必定会起疑。但邵化海偏偏没有多余的话,这就让他觉得自己手上的证据十分不足了。
他手下管着两个千户所,总不可能单单就凭着自己的怀疑,就贸然去打破现有的平衡。更不能因为自己有所怀疑,就轻易地去盘问、调查,那跟把‘我不信任你’这几个大字写在脸上有什么区别?
“接着念吧。”陆准吩咐一声,暂时放下了这件事情。
但听着听着,陆准心中的疑虑就渐渐的被汇报中极尽详实的内容抹去了。
相对于前千户所的汇报,左千户所的这篇汇报可以说是事无巨细,不管多么鸡毛蒜皮的事情,只要觉得有必要提一下,就都写在上面了。
凡是陆准想知道的,可能怀疑的,都能在其中找到。
等邵化海将汇报最后各人的签章都读完了之后,陆准刚刚的疑虑彻底不见了。
这汇报最后,有方元自己的签名,盖着他百户的印信。如果其中有不平、不服的地方,依照左千户所人的脾气,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但方元没有,签章清清楚楚的就在那里,说明他认同前面的每一句话。同时也说明了,这不是挟私报复。
而前面说的很清楚,哪天哪天,所镇抚陪同哪一位千户大人到他的百户所检查,他的百户所有几个岗不符合要求,又有多少官兵偷懒没有训练。最终又是由所镇抚陪同哪一位千户大人去进行月考评,多少弁兵达不到规定的标准。
每一次都有证人,每一次都是抓了现行,这么一想,方元也确实是应该对此无话可说。但想清楚了这个,陆准却又在另一件事情上拐不过弯儿来了。
方元出身翟化手下,而翟化练兵在整个左千户所几乎没有人能匹敌。这一次也是毫无意外的高居榜首。想来,下面人对于翟化署理所镇抚、所在百户所不参与考评这件事情的胎死腹中应该感到万分的可惜。
作为总旗,辅助翟化练兵这么久,就算是照葫芦画瓢,也应该不会太差才对吧?怎么搞成这个样子?他就算排在倒数第二,陆准都可以安慰自己,视而不见。但排在最末,这也太不好看了些!
“方元这是怎么搞的?”陆准挠头,怎么都想不通。
邵化海静静地站在一边,什么都没有说。道理同上,他从来都认准自己的亲兵身份,不会轻易逾越半分。
陆准自己想了又想,最后索性放弃了,“明天上午到方元那里看看。”
“是。”邵化海答应一声。
陆准回房休息了,邵化海却还不能,叫过亲兵,派他到方元那里去一趟,好让方元提前做好准备,免得被陆准当场挑出错来。
夜里,每个时辰算是一岗,邵家兄弟当值的时候,都是值第一班和最后一班。其余的时间可以在陆准的卧房外间休息。
邵化海今天实在是累了,一班岗都不想站,见陆准屋里熄了灯,又过了一会儿,见他没有再有吩咐的意思。再查了一遍岗哨,确保基本上没有问题之后,他便也想早早的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