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8章
一声压抑着悲愤的低吼打破了死寂。
御史台一名身着青色七品官袍的年轻官员猛地出列,额头青筋暴起,双手因用力而微微颤抖,捧着一份明显是连夜赶写、墨迹犹新的奏疏,“臣斗胆!崔尚书所拟考题,名为论利,实则定调!此乃将天下公器,尽付于私门!寒门士子,纵有经天纬地之才,亦难越此天堑!”
“臣泣血上奏,恳请陛下另择良题,开真正公平取士之门!此乃《寒士策》,字字血泪,望陛下明察!”他重重跪倒,将那奏疏高高举过头顶。
奏疏的封皮上,《寒士策》三个大字,墨色深沉,力透纸背,在满殿辉煌的珠光宝气中,显得格格不入,却又带着一种孤绝的锐利。
“放肆!”
“无知狂悖!”
“区区蝼蚁,也敢妄议国本?!”
几声傲慢的呵斥几乎同时响起,如同冰锥刺破沉闷。
丹陛之下,属于四大世家的区域,几位身着华贵锦袍的年轻子弟排众而出。
他们神情倨傲,姿态闲适,视这庄严肃穆的金殿如同自家后花园。
为首的崔家嫡次子崔琰,面如冠玉,嘴角噙着一丝毫不掩饰的轻蔑笑意。
他手中不知何时捻起一枚不知产自何方的、灵气氤氲的异果,指尖微动,一缕劲风射出,精准地击中年轻御史高举的双手。
啪!
脆响声中,那份凝聚着寒门希望的《寒士策》奏疏被击飞脱手,散开的纸页如同被狂风撕碎的枯叶,纷纷扬扬,飘落在那冰冷坚硬、象征着无上权威的金砖地上。
崔琰看也不看那散落一地的奏本,慢条斯理地将异果送入口中,含糊而清晰地对着御座方向说道:“陛下明鉴。治国之道,首重根基。根基不稳,地动山摇。何谓根基?千载门阀,诗书传家,礼乐教化,代代有才俊出,保社稷承平,护黎民安泰。此乃天道所归,万古不移之理。”
他吐出一枚果核,那果核落地,竟发出金石之声,滚到散落的纸页旁,“至于寒门?哼,所谓‘寒门无鸿儒,白屋难养龙’。纵有侥幸识得几个字的,也不过是些只知钻营、不识大体的泥腿子,如何懂得经世治国?若让此辈掌权,岂非祸乱朝纲?请陛下三思,莫要因小失大,坏了祖宗成法,伤了世族之心!”
他身后的卢氏、郑氏、王氏子弟,亦同时向前一步,虽未言语,但那逼视御座的目光,交织成一张无形的、傲慢至极的巨网,沉甸甸地压向高处的女帝萧雪衣。
王家的那位公子甚至从袖中取出一枚温润白玉,旁若无人地把玩起来。威胁之意,赤裸裸地摊开在这东凰神朝最高的权力殿堂之上。
整个大殿,只剩下崔琰咀嚼灵果的细微声响,以及那几道世家子弟身上玉佩偶尔碰撞的清音。
死寂中酝酿着风暴,无形的压力如同实质的海水,从四面八方挤压着殿中每一个人。
那些散落在地的《寒士策》残页,像被践踏的尊严,苍白刺眼。
寒门官员们脸色惨白如金纸,身体微微颤抖,牙关紧咬,却连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
巨大的屈辱和绝望扼住了他们的喉咙。
世族官员则大多眼观鼻、鼻观心,仿佛泥塑木雕,但嘴角那难以抑制的弧度,暴露了他们心中的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