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真真这才反应过来,娘不仅认不得字,也不识数,所以看着那张钱票,才没什么反应。
“娘,这报纸上是我投的稿子,钱票是我的稿费,前后两次加起来一共六十元。”
潘二娘大大的吃了一惊:“啊呀,怎么这么多?”
容真真解释道:“我前一次投稿,千字一块五,投了三万多字,一共有四十八块,后一次写得好些,千字三块,有十二块,所以有这么多。”
潘二娘惊呆了,她喃喃道:“我的儿,你如今出息了。”
恍惚片刻,她几乎是双手将那一叠剪得整整齐齐的报纸捧起来,像捧着什么圣物一般,且笑且哭:“儿啊,你出息了,你写的字能见报了。”
一滴大大的眼泪砸在报纸上,她慌忙伸手去擦,眼泪却把报纸打湿了,晕染开一片水渍。
潘二娘仿佛做错了什么事一般,惊慌失措道:“福姐儿,你快收起来吧,都是娘不好,把你的字打湿了。”
容真真宽慰她:“没事,只是一张报纸,就是烧了也没关系。”
“这怎么好,这怎么好?”潘二娘不安道,“这里一千个字就值三块钱呢。”
容真真哭笑不得道:“再是值钱,一张报纸又值什么?若是弄坏了,再买一张也花费不了多少。”
潘二娘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来,极珍极爱的将一叠报纸包起来,口里说:“福姐儿写的字,不能坏。”
从始至终,她对容真真说的千字三块的文章没有半点怀疑,在她心里,她的女孩儿就是这么能干。
容真真再次道:“娘,你看,我能挣这么多钱了,你就跟我一起住吧,别留在丁家受苦了,你给他们当牛做马,却吃不饱穿不暖,可同自己的女儿过日子,却可以享清福啦。”
她怕娘拒绝她,恨不得许一千个一万个诺出来,好证明自己的能干,孝顺。
可潘二娘根本没有关注这些,她沉默一会儿,带着一点难堪道:“福姐儿,你如今有出息了,娘自然很高兴,可你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家,怎么能有一个坏了名声的娘呢?人家会笑话你的。”
“不会的。”容真真握住娘的手,恳切道,“绝对不会的,我们租嘉和大道的房子,不会有流言传到那里去,从前在背后说三道四的街坊邻居,连跟人家的老妈子都搭不上话,我们与他们,已经是不一样的人了。”
“况且,”她带着一点伤心与愤慨,继续说道,“你明明没有做那样的事,是别人起了坏心,才惹出这些事端来,为什么我们要为别人犯的错付出代价呢?他们说三道四,就该他们受罚,却要叫咱们两个分开,这又是哪里来的道理?”
这世间的道理有时可真怪,如果一个人犯了错,那他往往要为自己的错处付出代价,可要是一群人犯错,那他们付出的代价就会很小,甚至不会受到惩罚。
若是犯错的人比不犯错的多呢?那错的就会成为对的,对的反而成了错的,无辜之人受牵累,偏又连个申冤的地方都没有。
你不犯错,就是最大的错处了。
潘二娘又道:“可嘉和大道是有钱人家才住得起的地方,娘这样的人,怎么配在那儿落脚呢?”
容真真心里又酸又疼,她狠咬了一下牙根,才忍住泪意,“娘没有不配,我现在一天写一千字,一个月能赚九十块,住得起那样的地方,赵家也不敢来闹——那样的地方不是他们闹得起的。”
潘二娘依旧有些忧虑:“可不晓得老丁那儿放不放人呢?”
“这你不用担心,”容真真早就考虑过这个问题,“左右你们没办那一道手续,想走他也拦不住,给他两个钱,就能好好打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