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真真本不想打扰他,她轻手轻脚的开了门,可巧这时秦慕放下了笔,揉着额头远眺,要放松放松眼睛,一眼就瞧见了容真真。
容真真方才哭过,眼睛红通通的,肿得老大,见秦慕看过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然后别过头,赶紧进屋去了。
半个小时后,她的门被敲响,容真真放下手里的书,问道:“谁?”
门外传来秦慕低沉的声音:“是我。”
容真真走过去开了门,诧异的问他:“找我有什么事吗?”
秦慕不说话,把手里的热帕子递给她就走了。
容真真呆呆的摸着手里的热帕子,她把帕子展开,里面有两个热乎乎的鸡蛋,烫得用手拿不住。
她坐在窗边,用帕子裹着鸡蛋,热热的敷了眼睛,等不那么热了,就把蛋剥开慢慢吃了。
她吃得很慢,也很珍惜,自打她一个人生活之后,就再没人给她煮过蛋。
这一刻她心里想了些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只觉得一时如江海翻涌,浊浪滔天,一时又如万里晴空,宁静到近乎温柔。
容真真捏着那块帕子,直到它彻底凉透,才起身清洗了,去隔壁还给秦慕。
秦慕又在埋头写什么,他背挺得很直,神情很专注,筋骨分明的手握着黑色钢笔,笔尖在纸上沙沙划过,留下一串清隽的字体。
容真真一时竟不愿出声,倒是秦慕自己很警觉的发现了她,便平和的收下了帕子,顺手晾在架子上,没有多问什么,容真真道了声谢,他也只淡淡说了句“不客气。
“你这是在写什么?”容真真看着那大而厚的书,她的英文学得不错,可看这书上的内容,也觉得很吃力,有许多词,许多句子都认不出,读不懂。
“翻译一本百科全书。”秦慕答道。
他做了昌隆航运的翻译助理,靠着翻译这项本事吃饭,按理说昌隆航运给的薪资已不低,要是不乱花,足可以支撑起一个十二三口人的中等之家。
可秦太太却不是省油的灯,秦慕挣一分,她就能花一分,半点也不给剩,也不管秦慕吃什么喝什么,拿什么交学费。
秦二爷刚走那会儿,秦慕还没找着翻译这份活,家里实在困窘,可秦太太依旧肆意挥霍,万万没考虑过断了秦二爷给的生活费,母子俩该如何活下去。
不光如此,她还要拿秦慕撒气,秦慕每每散学回去,就得听她喋喋不休的乱骂。
秦太太出身本就不好,原先秦二爷还在时,她还收敛几分,装也装出个知书达礼的模样,可秦二爷这一走,她倒什么也不顾忌了,粗的野的下流话都说得出口。
若只是这样,秦慕还能全当耳旁风,可秦太太是那种自己不顺心,也要旁人跟着不顺心的人,她见不得自己都嚎得那样凄厉了,秦慕还能面色平静的坐在那儿看书写字。
秦慕越是平和,她就越来气,她一来气,就要扑上去抓人挠人,这时候她可从没想过这是她儿子。
实在被她闹得无法,秦慕去求了校长,请她批一间小屋,让他在学校里能有个清静地儿落脚。
儿子被自己逼走了,秦太太却不自省,反而骂他“狗杂种,白眼狼”,她把儿子看作了仇人,绝不轻易放过他。
她烫头发,买衣裳,订首饰,还听戏包园子……哪样烧钱就干哪样,秦慕被人家拿着账单找到学校时,都没想到他母亲干得出这种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