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时,潘二娘一人塞了一个昨天剩下的粽子,妞子犹豫了一下,小毛儿已经先接过了,见姐姐没有收,他不安的想要还回去。
潘二娘笑道:“你们难道还跟我客气?”
妞子便羞涩的道了声谢,然后收下了。
他们走时,潘二娘注意到,两个孩子脚上的鞋都烂得不成样子了,鞋面上全是破洞,脚趾从破洞里露出来,整个鞋底几乎要掉下来,行走间,要掉不掉的鞋底啪嗒啪嗒作响。
她叹口气:“亏得天不冷……真是作孽。”
潘二娘转身往回走,经过院子时,看到女儿在刻苦念书,她专心致志,头也不抬,从她低着的头顶望过去,可以看到那根鲜亮的红头绳。
潘二娘眼睛一酸,在几个月前,福姐儿过得甚至还不如妞子姐弟俩,他们两人能相互扶持,可福姐儿呢?还要养着躺在病**的母亲,从早到晚,去当铺,去药堂,去给她熬药,还要洗衣做饭,好不容易把这些忙活完了,一刻也不得休息,不停地着织毛衣和手套,她还是个孩子啊。
如今女儿能吃饱穿暖,能坐在宽敞的屋子里念书,再也不必受冻挨饿,潘二娘感激她男人,她现在一点也不后悔结了这门亲,她想:若是福姐儿能过这样的好日子,莫说把我锯成两半,便是下油锅也是使得的。
她擦擦泛出的一点眼泪,从笸箩里拿起了针线。
容真真读书十分刻苦,几岁的孩子,过得比大人还自律,大人会躲懒,她却不会。
她自小过得苦,若有好吃的好玩的,她会比旁人更受不得受**,以往便是如此,潘二娘做了素菜丸子,或者赵朋带了糖油果子,她就忍不住放下笔,去吃点零嘴,说说话,玩一会。
潘二娘怜惜女儿从前过得苦,赵朋也觉得小孩子读书累了休息休息一点也不过分,两人都管得很宽松。
可如今容真真自觉努力起来,她没有浪费一分一秒,除非躺在**,进入梦乡,她连吃饭时脑子都在不停的记忆思考。
不,准确的来说,就连在梦里,她都时常梦到自己在上课,在背书,在做题。
她那样花心思,潘二娘看得心疼,可她不敢在容真真读书这件事上说太多,这可关系到女儿的前程!
赵朋平日说得多了,潘二娘也渐渐知道读书是件多么要紧的事儿,她听那大学教授一月有六百薪资,她挣一辈子都挣不到那么多,她晓得,书读好了,女儿就能做人上人,再也不受穷挨饿。
她既不敢干涉容真真读书的事儿,又心疼女儿太辛苦,只能每日花尽心思做些好饭好菜,将女儿身体补一补。
大抵是太过用功,潘二娘再怎么补,容真真身上也不见长肉,不过她的气色却好了许多,与跟着娘进赵家之前简直判若两人。
不说容真真,潘二娘也与从前大不一样了。单看穿戴,也知道她必定是过得顺心如意的。
她身上一件八成新的蓝布衫,脚上是同色的布鞋,手腕上是细细的光面银镯,脸上干干净净的,一丝皱纹也无,手上挎着一只篮子,里面装满了菜。
她喜欢下午去买菜,早晨菜虽新鲜,可也贵,而黄昏时菜价就便宜许多,她是节俭惯了的,能省则省,在她看来,新鲜不新鲜的,不都一样是菜?都是一个吃法。
她手巧,为了男人和女儿,又精心研究过怎么做菜。别看她是个没读书的小脚女人,在做饭上,她也可以像个学者一样做研究呢。
刚放下篮子,赵朋提着一个大食盒回来了,他才办完一场喜事,就是黄局长公子的喜事,临走时人家打发了一只大肘子,这可是五福楼的肘子,两百文一只的肘子,平日里谁舍得吃?也只有黄局长这样的大官,才舍得办喜事打发这样的好东西,更别提还有糖,果子,点心和一个厚厚的大红封。
赵朋打光棍时,给人家办了红白喜事后,是要吃了晚上那顿才走的,自从成了家,他晚上必得回家吃饭,每每人家打发了好菜,就带回去加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