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泰峰站在钟毅办公室门口,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头顶,巨大的屈辱感和不甘几乎将他淹没。向建民那句“书记特别交代了,任何人不得打扰”,像冰锥刺穿了他最后的侥幸。他知道,这绝非秘书的托词,而是钟毅本人明确无误的拒绝!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这位市人大副主任、东洪的老书记,在市委书记眼中,已经成了一个需要回避、甚至厌烦的对象!
“不行!绝不能就这么走了!”李泰峰心中明白。他深知,今天若不能面见钟毅,把话说明白,把“委屈”倒出来,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他李泰峰在东洪、在东原官场几十年,就算要倒,也得倒个明白!也得让钟毅知道,他李泰峰不是无理取闹,他是在为老同志、为历史讨个公道!他不能就这么灰溜溜地被挡在门外,那比杀了他还难受!
面子!此刻,支撑着李泰峰那摇摇欲坠身体的,只剩下最后一点残存的面子和几十年养成的官场倔强。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慌乱和愤怒,脸上挤出一个极其僵硬的笑容,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带着一种刻意拉近关系的亲昵,却又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建民啊,”他压低声音,目光紧紧锁住向建民,“你看……咱们也不是外人。你家亚男,在东洪县……工作还顺利吧?我记得……当初还是我……我帮着说了句话,才从普通干部调到乡政府担任副乡长!唉,基层女同志不容易啊……”
李泰峰这话,反倒是让向建民觉得自己多少有些失理了。向建民的身体明显一僵,脸上的公式化表情瞬间凝固,眼神深处闪过一丝错愕和极度的不自在。他万万没想到,李泰峰会在这个时候,在这个场合,提起他妻子李亚男在东洪县提拔的事!这分明是在提醒他,甚至是……隐隐的威胁!提醒他李泰峰对他有“恩”,暗示他如果不通融,倒是不懂得知恩图报了!
向建民只觉得一股厌恶从脊背升起。他作为市委书记秘书,深知纪律和分寸,更清楚钟毅的脾气。但李泰峰这近乎赤裸裸的“人情绑架”,却让他瞬间陷入了巨大的尴尬和两难。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看着李泰峰眼中那近乎偏执的恳求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强硬,所有拒绝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他毕竟年轻,面对这种老领导撕破脸皮式的“恳求”,一时竟不知如何应对。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时刻,钟毅办公室厚重的木门“咔哒”一声从里面打开了。市政府秘书长方建勇拿着文件夹,一脸严肃地走了出来。他一眼就看到了门口脸色铁青的李泰峰和神情窘迫的向建民,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但脸上瞬间恢复了惯常的沉稳,只是对着李泰峰微微点了点头,客气而疏离地招呼了一声:“泰峰主任。”
李泰峰此刻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客套!他趁着向建民被方建勇开门分了神的瞬间,猛地一侧身,竟直接从方建勇和门框之间的缝隙里挤了过去,如同一条滑溜的鱼,硬生生“钻”进了钟毅的办公室!
“钟书记!”李泰峰的声音带着一种豁出去的激动和委屈,在宽敞的办公室里响起。
向建民和方建勇都愣住了,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震惊和无奈。向建民反应过来,连忙跟了进去,一脸惶恐地看向坐在宽大办公桌后的钟毅:“书记,这……泰峰主任他……”
钟毅正低头看方建勇整理的材料,闻声抬起头。他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目光平静地扫过气喘吁吁、脸色涨红的李泰峰,又看了一眼惊慌失措的向建民,只是淡淡地挥了挥手,声音听不出喜怒:“建民,你先出去吧。把门带上。”
向建民连忙应了一声“是”,担忧地看了一眼李泰峰,快步退了出去,轻轻关上了门。
办公室里只剩下钟毅和李泰峰两人。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李泰峰粗重的喘息声在回荡。
钟毅放下手中的笔,身体微微后靠,双手交叉放在桌上,目光深邃而平静地看着李泰峰,那眼神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直达人心最深处。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等待着。
李泰峰被钟毅这无声的注视看得心头一阵发虚,但他已经骑虎难下。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翻腾的情绪,声音带着一种刻意压抑的激动和“委屈”:
“钟书记!我……我必须向您汇报!必须向您说明情况!不然……不然我李泰峰死不瞑目啊!”他向前走了两步,双手微微颤抖,“我这次去东洪,不是去添乱!不是去给县里找麻烦!我是……我是实在看不下去了!我是为老黄县长讨个公道!为咱们东洪的老规矩、老感情讨个说法啊!”
他语速很快,仿佛生怕被打断:“钟书记!老黄县长,您也认识!为东洪工作几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尸骨未寒啊!县里是怎么对待他家人的?他那个小姨子李爱芬,当初进县一中当老师,那是经过县里批准,有正规手续的!是组织上对老同志家属的关怀!是历史形成的安排!可现在倒好,县委政府他们搞什么‘清理在编不在岗’,搞什么民办教师摸底重考,二话不说就把人开除了!这叫什么?这叫过河拆桥!叫卸磨杀驴!叫寒了所有老同志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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