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但邵千山给沈灼野这样的暗示。
邵千山会暗示沈灼野,自己挑中他,栽培他,的确受到了不少的压力。
如果沈灼野表现得不够好,就会影响邵千山作为经纪人的含金量……就会让人诟病邵千山,认为堂堂金牌经纪人看错了人、押错了宝。
沈灼野对着医生,张不开口
,说不出这些回答。
他甚至无法完全想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这些暗示潜移默化,被邵千山种在他脑子里,成了看不见的荆棘。
这些荆棘尖锐,扎得他血肉模糊、皮开肉绽,却全不知缘故。
医生试着引导他理清思绪:“你小时候,也会有这一类倾向吗?”
沈灼野坐在椅子上,攥着病历,被问得茫然。
他小时候……有没有倾向不重要,这些时间都得用来打工。
他要钱吃饭——沈灼野什么都干过,给人家修房顶,修车,通火炕的烟道,去废钢厂扒没锈透的零件换钱。
日子过得最舒服的一段时间,他在农场找了个活,给人家看几千亩地的玉米。
用不着干什么,主要工作是盯着收割机、翻地机,别叫游荡的小混混偷拆零部件去卖。没事多绕绕,轰一轰鸟雀,别叫它们吃粮食就行了。
这份工作的终结,是那些人在他暂住的窝棚里,发现了那笔丢失的书款。
沈灼野那天根本没回去,那段时间老有不三不四的人绕,盯着那几台当时还相当金贵的收割机,沈灼野干脆睡在了车库。
书款在砖头底下被翻出来,厚厚一摞,拿塑料纸裹着。
沈灼野就这么丢了工作,也辍了学。
没人再要他干活,地方本来就不大,消息很快就能传遍,谁都不敢要手不干净的小偷。
甚至有不少丢过东西的,半怀疑半抵触,风言风语传出一堆,看见他路过就警惕地锁紧窗门。
于是沈灼野四处游荡,实打实当了三、四年的小混混。
……要是这段时间,别说商南淮,任何一个人问他“要不要回家”,沈灼野只怕都会答应。
沈灼野会立刻收拾东西……也没什么东西,沈灼野会立刻拎着破破烂烂的书包,跟着那个人回家,不管这个家长什么样,不管他得走多远、得为这干什么。
所以商南淮的想法没错,邵千山对沈灼野的意义特殊,并不是因为邵千山这个人有什么金贵的地方。
只不过是因为,邵千山是第一个。
沈灼野的少年时光兵荒马乱,后来被带进这个圈子,虽然拿了个不大不小的奖,但无人引荐无人照拂——那是种更极端的孑然。
外面繁花锦簇、热闹喧嚣,看不尽的浮华场,他一个人站在原地,像空气像幽灵,茫然着被圈进旋涡。
在这种时候,邵千山王千山李千山……随便来一个什么人,对他稍微好点,用点心,就够把他哄得死心塌地了。
沈灼野以为自己抓住了稻草,以为遇到邵千山,是这辈子最好的事。
沈灼野不知道,原来这也是从那场噩梦里长出的毒草,阴森森渗着寒气,缠住他的脖颈,原来他这一辈子都没逃出那场噩梦。
……